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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重申“不接受、不参与”南海仲裁,菲律宾能打赢官司吗?

澎湃新闻记者 黄翱
2015-08-25 16:2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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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再次阐明了中国对于菲律宾单方面提起的南海仲裁案的立场,亦即“不接受、不参与”。华春莹说,这一立场具有充分的国际法依据,不会改变。

这一表态似针对的是南海仲裁案仲裁庭应菲律宾请求于近日公布的管辖权问题口头听证的庭审实录。南海仲裁案仲裁庭曾表示,如果中方对于庭审实录有任何异议,可在8月17日前提交书面材料。

华春莹说,中菲就通过磋商和谈判解决两国在南海的争端早有共识,菲方单方面将有关争议提交强制仲裁,违反国际法,滥用法律程序,严重侵犯中国作为主权国家和《公约》缔约国应享有的合法权利。“不仅是不切实际的,不会有任何效果,还会损害《公约》的完整性,严重冲击国际海洋法秩序。”

在7月7日举行的这场庭审中,菲方派出了一支豪华的代表团出席,代表团由菲律宾外交部长德尔罗萨里奥牵头,成员包括菲律宾司法部长、国防秘书等高级政府官员,以及菲律宾自美国、英国聘请的律师团。出发之前,司法部长德利马更是信心“爆棚”,称菲律宾在该案上争取做到“一轮定胜负”。

2015年7月27日,菲律宾总统阿基诺发表任内最后一次国情咨文。 CFP 图

菲总统阿基诺三世7月27日发表最后一次国情咨文时向国民呼吁:“为了守护我们的权利,团结就是关键。”虽然他避免点名批评中国,但表示“对方的影响力、经济规模和军事力量强大”。

今年年底,菲律宾在经过了两年的“艰难历程”,提交了近万页的材料之后,国际仲裁庭就南海议题终于要迈出第一步:决定是不是对这一议题具有管辖权。

这真是一场对于菲律宾志在必得的胜利吗?

仲裁庭难以做出实质性裁决

实际上,从法律权限上说,常设仲裁法院只是解释《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实际应用,但不能决定海上争议岛礁的主权问题,更不会包括与此密切相关的海洋权益。判定领土争端通常是国际法院的职责范围,但需要争端各方都签署并批准接受最后仲裁的《特别协定》才能启动。

同时,就像华春莹再次指出的,中方已于2006年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298条有关规定作出排除性声明,将涉及海洋划界、历史性海湾或所有权、有关军事活动以及执行主权权利和管辖权的执法活动排除在《公约》规定的强制争端解决程序之外。

因此,在菲律宾首席法律顾问、被称为是“国际法中的大国屠杀者”的美国律师保罗·雷切尔(Paul S. Reichler)的带领下,菲律宾在提出仲裁时显得小心翼翼——既不去要求海洋划界,也不要求仲裁机构解决两国对南海岛屿的权利主张重叠问题。

长期关注这一议题的北京大学海洋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胡波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菲律宾仲裁请求主要分为三大类,一是请求仲裁庭裁决中国断续线不符合《公约》;二是要求仲裁庭对南海岛礁的法理效力进行解释;三是声称中国破坏了其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权益,请求仲裁庭采取“强制措施”。这表面上是绕开了主权、军事等问题,却招招都指向本质的“海事权利”。

胡波说,从法理上讲,菲提请的该案会给仲裁庭构成严峻挑战,因为这涉及《公约》很多模糊条款的重新解释,它不仅会对南海问题造成重大影响,也会影响世界其他地区的海洋争端。因此,除非仲裁庭认为自己没有管辖权,否则一旦程序启动,这个过程都不会太轻松,也不会很快有结果。根据以往的经验,仲裁法庭的裁决有4种可能性,包括不受理此案;同意审视证据但不做出胜负裁决;对菲律宾的诉求做部分裁决;或完全同意菲律宾的诉求。

“我个人预测,仲裁庭不太会做出有实质性的裁决,因为该案兹事体大,关系到《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很多条款的澄清和解释,况且,其他争端方也都没有参与。如果出现不利于中国的判决,这是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为基础的海洋秩序的严重倒退,中国可以选择不承认、不接受裁决,至多不过是面子和国际舆论上不好看。”胡波说。

漫长的法律征程

实际上,从菲律宾将南海议题上诉到仲裁庭那一刻起,接下来似乎将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战争。

对待南海仲裁这一有可能是牵涉面最广、案情最为复杂的议程,可以看出,国际海洋法法庭相当谨慎,深怕给予外界留下“越权”的把柄。此前,他们曾多次声明,中菲南海争端并没有提交至国际海洋法法庭,在《公约》(UNCLOS)附件七的规定下,菲律宾提起的是仲裁程序。

从2013年菲律宾提起南海仲裁,到今年7月举行首轮听证会,这一案件用了两年才在仲裁庭得到初步启动。

7月13日,首轮听证会之后,仲裁庭发布书面声明称,“将尽快公布对南海议题是否具有管辖权,以及合理议题的可采纳性(Admissibility)。预期将在今年年底做出决定。”

2013年1月,菲律宾向国际法庭提交4000页“申诉”材料,企图将南海问题国际化。对此,中国外交部去年底发表针对这一仲裁的立场文件,声明不接受、不参与该仲裁,对于中方的这份立场文件,国际仲裁法庭要求菲律宾于今年3月16日提交补充文件以回应中国的立场文件,4个月的时间里,菲律宾最终整理出3000页的补充材料。

今年7月首轮听证会后,针对辩论人员提出的问题,仲裁庭第三次要求菲律宾递交补充材料。

“仲裁法庭的审理分为两个阶段,口头答辩与书面答辩,也就是口头、书面、口头、书面无限循环,口头问题没有讲清楚用书面,书面不清楚再用口头,直到仲裁庭法官认为证据和事实讲清楚了。”上海社科院海洋法研究中心主任金永明对澎湃新闻表示,原则上对问题的审理没有时间限制。

“如果仲裁庭认定其没有管辖权,这场闹剧年底就将收场;反之,如果仲裁庭认为其对该案有管辖权,一般情况下,仲裁程序将需要2-3年,考虑到南海问题对于海洋法体系的敏感性和复杂性,时间还可能更长。”胡波说。

菲律宾大选:对华政策能否变天?

菲律宾如果想在这一战场上胜出,还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它的国内局势。2016年5月9日,菲律宾即将迎来新一轮的大选。菲律宾宪法禁止总统连任,因此现总统阿基诺三世将无法谋求连任。目前看来,民调领跑的是刚刚和阿基诺三世“分道扬镳”的副总统杰约马尔·比奈(Jejomar Binay)。自被前总统、阿基诺三世的母亲科拉松·阿基诺提名为马卡第市市长之后,比奈一直被认为是阿基诺家族的忠实追随者。

然而,就在上个月22日,比奈宣布从阿基诺三世内阁辞职。两天后,他正式宣布参加2016年的总统选举,当日,他还痛批阿基诺三世的执政表现,指责阿基诺政府让少数精英阶层获利却无视穷人痛楚、“歪曲公义”。在形容现政府时,他用了两个语气相当重的菲律宾词语“manhid at palpak(麻木不仁与笨手笨脚)”。

在南海问题上,比奈更是常常直接与阿基诺三世唱反调。菲律宾媒体Rappler曾报道称,不同于阿基诺三世力图将南海问题国际化的做法,他本人更倾向于通过双边谈判解决南海争端,这也是中国长期呼吁的。他曾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希望与中国共同开发南海的油气资源,“中国有钱,我们需要资本(May pera po ang China, kailangan po natin ng kapital )。”他曾多次表示。他还暗示,如果当上总统,甚至考虑修改宪法,以吸取更多来自中国等的外国投资。就在上周,他还公开批评菲律宾排除庞大的代表团前往海牙仲裁庭,仲裁庭仅要求3人在庭上提供立场发言,但菲律宾派出了包括外长、防长在内的18人,比奈认为这耗费了大量无意义的资金。

比奈是第一个公开宣布竞选下一任总统并与现政府唱反调的候选人,同时多份菲律宾民调显示,他与议员格里斯·傅(Grace Poe)领跑第一梯队。而阿基诺三世“钦定”为继承者的内政和地方政府部长曼努埃尔·罗哈斯则远远落后于上述二人。

虽然格里斯·傅在2013年参与了亲政府的竞选联盟Team PNoy,但是目前看来,她对于阿基诺三世的外交政策也有颇多微词。6月11日,在一个地区论坛上,她曾当着美国驻菲律宾大使的面表示,南海问题中,菲律宾不应依赖于美国。“我们能依赖美国吗?我不这样认为,美国只会站在他们自己国民和国家利益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她说。她还表示,菲律宾虽然应该将南海仲裁继续下去,但更重要的是“与中国在各方面维持良好的关系”。

“菲律宾本身对仲裁期望值也较低”

7月中旬,南海舰队某登陆舰支队开展实战化演。 中国军网 图

从2012年中国海监船大举进入黄岩岛以来,南海成为了受到国际社会空前关注的地缘政治热点舞台。3年的时间里,中国、美国、菲律宾、越南……地区与全球的主流玩家你方唱罢我登场,在空前的博弈当中深刻地改变了整个东亚地区的国际政治态势。

对于菲律宾来说,通过不断地炒作南海岛礁议题,成功将一个地区问题国际化,让这个面积仅有30万平方公里、GDP仅为2720亿美元的国家获得了超出其自身实力的国际影响力,同时成功地巩固了美菲军事同盟,大有力图超过马来西亚,争当东盟老二的势头。

“菲律宾当然明白南海仲裁的不确定性,其期望值也比较低,菲总统阿基诺曾称,仲裁庭只要受理了南海仲裁申请,对菲而言就是胜利。因此,菲律宾炒作仲裁闹剧的主要目的显然在于制造一种声势,而非一定要搞出个结果。”胡波说。

华春莹特别提到,中菲就通过磋商和谈判解决两国在南海的争端早有共识。1995年8月1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菲律宾共和国关于南海问题和其他领域合作的磋商联合声明》指出,双方“同意遵守”下列原则:“有关争议应通过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础上的磋商和平友好地加以解决”;“双方承诺循序渐进地进行合作,最终谈判解决双方争议”;“争议应由直接有关国家解决,不影响南海的航行自由”。1999年《中菲建立信任措施工作小组会议联合公报》、200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关于21世纪双边合作框架的联合声明》、2001年《中国-菲律宾第三次建立信任措施专家组会议联合新闻声明》、200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菲律宾共和国政府联合新闻公报》、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菲律宾共和国联合声明》等双边文件都确认中菲双方将通过谈判和磋商解决有关争端。2002年11月4日,中国与包括菲律宾在内的东盟各国共同签署《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宣言》第四条明确规定,“有关各方承诺根据公认的国际法原则,包括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由直接有关的主权国家通过友好磋商和谈判,以和平方式解决它们的领土和管辖权争议”。

“实际上,由于中国控制局面的能力增强,以及外交上的释放善意(比如“双轨”思路),从2014年下半年开始,南海形势出现了缓和的迹象。”胡波说,今年开始,美国加强了对相关事态的介入,这使得局势更加复杂,不过,美国并没有动机,也没有决心在南海与中国发生战争。他预计,未来的形势发展有两大趋势:一方面,有关各方当然会积极做好军事准备,但都着眼于威慑而非战争,在现场对峙中会越来越克制;另一方面,外交、国际法等领域的斗争将日趋白热化,在外交场合撕破脸的情况还会增多。

“中方敦促菲方尊重国际法赋予中方的选择争端解决方式的权利,回到通过谈判协商解决南海有关争端的正确道路上来。”华春莹再次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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