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探2》：“不走寻常路”的五星佳作

作为一个从小学看央视转播《霹雳游侠》就开始了美剧生涯的资深剧迷，我发现自己正在逐渐陷入一个选择障碍的怪圈——如何在不浪费过多时间的前提下，从每年产量众多、种类庞杂的英美剧之中挑选出值得追看的剧集，越来越成为令我头疼的问题。想想十年前，仅为了一部《越狱》就可以不眠不休差点连期末考试都翘掉的日子还真是单纯啊。

十年的时间，在我尤为钟爱的罪案悬疑领域，足够让一个饥不择食的观众变的食不知味——那种因为看遍了所有高分热门剧，而时常早早就猜到杀手是谁的跳戏感，是一种连边吃饭边看腐烂尸体解剖都无法代偿的索然无味。

所以，你可以想见当去年《真探》第一季出现在下载清单里的时候，我是有多么的激动。就和它那个只能用“不一般”来形容的片头剪辑一样，《真探》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特别"解救了包括我在内的广大罪案类剧迷——原来，刑侦剧还可以这么拍的。

记得去年艾美奖颁奖礼上，颁奖嘉宾Amy在介绍马修·麦康纳和伍迪·哈里森出场前这样说：“他们是目前唯一没有被传闻会出演《真探》第二季的人。”这虽是句玩笑话，但却极准确的反映了当时《真探》所受到的追捧之高和它在业内掀起的话题之多。

马修·麦康纳和伍迪·哈里森在《真探》第一季。

在制片方确定要拍第二季的消息传出之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电视界大咖都成了传闻中的试镜人选，且因为马修·麦康纳在第一季中的成功，使得那些长年只在电影大银幕上打拼的好莱坞明星，也都纷纷表示出转战小荧幕的兴趣。印象中，还没有哪一部电视剧，可以如此使一向自视甚高的电影人纷纷成其拥趸。然而追捧亦有代价，神剧的续作因为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高期待，通常都逃不过烂尾的命运。在第二季开播之时，我几乎是抱着“见证神剧之死”的悲愤心情去下载的，谁知竟然又看到了一部“不走寻常路”的五星佳作。

如果非要挑点毛病的话，《真探》第二季只有第一集显得老套，用的是美国影视剧惯用的多线叙事，目的是要把三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主角通过一桩悬案聚到一起。说它老套是因为此种方法确实已经是美剧铺陈中一种比较成熟的做法，但这到底是一个只有野心的故事才会采用的手段，因为它要求编剧和导演在控制剧情节奏、平衡每个角色冲突上有极高的造诣——毕竟一集的篇幅有限，如何让所有人物都出镜，且在各自的出镜时间内都饱满又毫不拖沓地完成出镜的目的，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在这个维度上，老套的第一集绝对算得上是教科书式的范本，不到一个小时的情节内，一个多余的镜头都没有，每一幕都是点到即止，刚刚好让你看清楚“这是谁”、“他在人物关系网中处在哪个位置”，就立刻把镜头转向下一个对象。每一个人物的出场都在合理地推动着下一个人物的出现，就是这样严谨的齿轮式演进，让第二季只用了一集，就把整个故事背景、所有主要角色以及众人物之间的基本冲突交代清楚，给后面七集“放开”了空间。

《真探》第二季剧照

当然，观众还是少不得要拿前两季作对比的。在这种预期之下，第二季的主创们最为成功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压根没想复制或者延续第一季——除了独特的片头还是由Elastic工作室制作的之外，你很难再找出什么和第一季有关的内容。全新剧情框架、全部演员大换血，甚至连第一季最引人入胜的那种讲故事的调调都推倒重来，这种大手笔重新解构自己的事情也真就只有HBO才干得出来，财大果然气粗。

看完第二季再回过头去看第一季，我很难再像从前一样毫不犹豫的把“罪案类神作NO.1”标签贴给第一季，原因是第二季同样在很多方面颠覆了我长久以来对罪案类影视剧持有的印象。

通常大家看罪案剧，无非是看三个方面：第一、杀手吊不吊（例如《汉尼拔》）；第二、破案者吊不吊（例如《神探夏洛克》）；第三、杀手和破案者互相折腾的过程吊不吊（例如“电锯惊魂”系列）。

一部罪案类电影或电视剧但凡能在这三点中做到一点就已经能够笼络不少观众。这样的制作模式长年大行其道，以至于如今一想到罪案剧，我的脑中都会自动形成搜寻那三个点的雷达。可这样的雷达放到《真探》系列上就失效了，它似乎并没有在这三个点上着力，但却又一直牢牢攫住了我的注意力。

第一季的故事框架十分简单，虽说时间跨度有十几年，但来来去去就是一个没怎么露脸的精神病杀手，和两个貌合神离还神经兮兮的警探。然而，这两个警探神一般的演技和那大段大段揭露生命真相的深刻对白，愣是让一部罪案迷你剧演出了“史诗般”悲壮的色彩。整部剧弥漫着缓慢沉重的节奏，像是在听先人诵读上古卷轴，你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一次又一次在厚重的古音中打消了想离开的念头。

《真探》第二季剧照

与第一季中演员和对白压倒式侵袭观众神经的做法不同，《真探》第二季着力于讲一个层次感分明且浑圆完整的故事。它有意弱化了每个角色的重量，不再有第一季里警探Rust的个人风格主导全局的场面，而是把众多的角色放进虚构的芬奇市的那张三维立体的网中，然后再用一起莫名发生的命案，同时激活了在这张网中龟缩不前的多条故事线。

像我在前面讲过的，多线叙事在欧美影视剧中一点也不稀奇，但能把多线叙事网做到如此精确程度的，绝对没有几个。八集的故事有序到令人咋舌，仿佛是那张立体网络就铺在眼前，而我们正在通过“慢动作”模式观看甚至陪伴每个角色从他那无可奈何的起点走向他不可避免的终点。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种“数学般”精准的剧情推进，竟然丝毫没有削弱《真探》系列独有的“黑色诗意”，不管是片头色彩诡异的剪辑，还是时时刻刻笼罩在镜头下的浓重，都已在诉说这个故事本身——每个人都想以自己的方式逃离芬奇市，他们杀戮、抢夺、欺骗、怀疑、探寻，然而不管枪在谁手，无论目的如何，最终都注定要被这座他们爱极了怕极了也恨极了的城市卷入那枯萎的黑暗。

三个警探临危受命要调查的这桩悬案，说到底只是一个加速度般的存在，在人们已经深陷入其中的这个漩涡里，它既不想审判谁，也不会解救谁。

正是由于第二季在剧本和节奏控制方面做的过于出色，片中几位经层层筛选才定下来的大咖们的表演反而成了背景，倒不是说他们演的不好，只是在这样强大的剧情张力下，角色本身很难留下像第一季里马修·麦康纳那样的深刻的痕迹。事实上，三个警探（分别由科林·法瑞尔、瑞秋·麦克亚当斯和泰勒·克奇饰演）加上被悬案从头害到尾的黑道生意人Frank（文斯·沃恩饰演），都很出色的诠释了自己的角色。

优秀剧本、高分演员再加上完美的剧情表达，《真探》第二季形成了一种类似球体的闭合回路，怎么看都是少一分则不足，多一分则冗余的“圆满”。

现在，我不禁要为《真探》的第三季担忧，有这么两部做到极致的前作竖在那里，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真探》第二季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