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里娜飓风十年之后，新奥尔良如何用艺术纪念这件悲惨的事

 “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八月的最后几天吗？”一个23岁的新奥尔良年轻人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了一条死去的鳄鱼之后彻夜哭泣，难以入眠，他写下了这个问题。这段匿名的回忆被清晰地印在一张卡片上，钉在了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奥格登南方艺术博物馆地下室墙面上。

在卡特里娜飓风以及美国联邦防洪堤防失败十周年之际，对飓风所造成的集体创伤进行修复和重建的工作再次成为新奥尔良的焦点。博物馆与当代艺术也同样做出了反馈，试图帮助人们评论性、建设性地思考卡特里娜飓风过后的这十年。

新奥尔良城中的三个主要艺术场所——新奥尔良美术馆、奥格登南方艺术博物馆以及当代艺术中心正在举办一些当代艺术家们的展览来呼应这次十周年纪念。每个展览都通过其明确独特的方式和基调来视觉化呈现艺术的作用以及纪念本身的理念。

新奥尔良美术馆所策划的展览“十年之后”（Ten Years Gone）是目前为止最概念化的一个展览，它并不局限于当地艺术家。

展览重点呈现了六位艺术家的作品，其中三位与新奥尔良有着紧密关联。策展人拉塞尔·罗德（Russell Lord）在采访中表示：“我想说明这样一个问题：那些智慧的、关注视觉化呈现的艺术家所力求表达的，不仅是关于卡特里娜飓风或是“9·11”，他们所关注的不是一场特定灾难本身，而是如何整体性表现一场纪念。”

在这些作品中，最有感染力的或许是多伦多艺术家斯普林·赫布德（Spring Hurlbutd）创作的一系列影像片段。

在其2008年的作品《空气传播》（Airborne）中，艺术家本人戴着一个防毒面具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释放人类的骨灰，其中包括她已故的父亲。每次赫布德打开一个新的容器，就有细小的微粒飘散到空气中，组成不同的形状。同时，在屏幕上会显示出已故者的名字。“玛丽”是一朵扩散到房间每一个角落的巨型云；“朱蒂”能迅速地升腾并发散，随即变成零星火花在空中徘徊飞舞。观看者很容易会将已故者的个性和这些骨灰在空气中呈现出的随性姿态联系在一起。

克里斯托弗·索斯多（Christopher Saucedo）的10件纸上作品表现了一种失重的状态。作品运用乳麻浆来勾勒世贸大楼，看起来，世贸大楼就像白色的云朵，悬浮在蓝色的天空中。索斯多在“9·11”事件中失去了做消防员的弟弟，之后，卡特里娜飓风又夺走了他的家。

“十年之后”展览中的作品几乎都涉及了两个世界：赫布德和索斯多的作品跨越生死两界，还有一些艺术家试图通过作品表现水与旱地之间的不稳定性。

伊莎贝尔·海约尔（Isabelle Hayeur）将相机部分浸入环绕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纽约和新泽西的水路，完成了她的大画幅摄影。

在道恩·的德克斯（Dawn DeDeaux）的作品《水的标记》（Water Markers）中，他记录了洪水水位的高度，作品散布在博物馆的馆藏作品之间，在墙面、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起伏的阴影。这件作品是展览中唯一与洪水直接相关的，但它与10年前遍布于新闻报道中的视觉呈现全然不同。

有些观众提出，展览缺少对吃水线和残骸的直接表现，人们希望跨越灾难，及早“往前看”。而那些在2005年之后来到这个城市的人对这场灾难的看法又有着不同的切入点，这些争议正隐藏在极端化的两极评论之中。这次十周年纪念想要通过怎样的图像来证明那场灾难是急需解决的问题？谁拥有权利来代表新奥尔良发言？谁的视角能够体现那些不公平、不平等的发展？最根本的问题是，是否存在一种单一、合法的途径来表达对死者的哀悼甚至是对新生命的庆祝？

罗德通过严谨筛选最后呈现出6名艺术家的作品，与之不同，纽约策展人伊索尔德·布尔迈尔（Isolde Brielmaier）在新奥尔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回响：过去、现在、未来”通过公开招募的方式选择了38名艺术家参与其中。

在2012年至2015年期间，新奥尔良当代艺术中心是没有策展人的，因此其展览都是依靠对当地艺术家的公开招募，当代艺术中心的这种做法被认为是一种在缺乏策展团队情况下的“自动保障”。不过就这次的展览而言，这是一种能够有效并且极具吸引力地唤起当地公众集体良知的一种手段。

这次展览还有一大亮点，就是斯蒂芬妮·帕通（Stephanie Patton）的代表作——那些用填充材料做成的字母拼成的警示语，例如：“你最不期望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发生”。

“我的这件作品是既令人感伤，同时又颇具意味的，”帕通出生于新奥尔良，现居住在美国另一个城市拉斐特，她说，“我做这件作品不是为了展览或者是呼应卡特里娜这场灾难；在创作时，我所想的是所有那些你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的时刻，以及那些看上去似乎能给人们带来安慰的警示语。”

“回响”展是对当地艺术的一次严谨而全面的审视。通过这次展览，策展人试图呈现在过去十年里所发生的事件是如何对当地艺术家的创作产生深远影响的。

与当代艺术中心隔街相对的奥格登南方艺术博物馆汇集了馆藏的摄影作品，这些摄影并非旨在表现那些死去的鳄鱼所带来的深刻而痛苦的记忆，而是希望能够为这些事件提供一个合适、圆满的结局。

由策展人理查德·马卡比（Richard McCabe）策划的展览“上升”（The Rising）是三个展览中最为低调的一个。展览的所要表达的主张非常简单，即在过去的十年里，摄影师通过他们敏锐的洞察力已经加强并扭转了新奥尔良的视觉语汇。

的确，新奥尔良人，包括其他地区的人，都已经不再以过去的方式去观看、生活和记忆了。从这些遍布在城市各处的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出，我们将会有，而且必然会有多重视角来审视灾难，灾后的重建以及城市的现状。

在展览中，卡斯姆·哈里斯（L. Kasimu Harris）2003年的摄影作品《前方的路》（The Road Ahead）通过特写展现了一对打扮时髦的年轻情侣，他们正坐在一辆复古轿车内；这对情侣迷人的棕色脸庞侧对着观众，嘴角带着微笑，双眼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历史的道路很漫长，其中有些记忆会历久弥新，永远伴随着我们，就像这十年，它仅仅只是个开始。

（作者系《纽约时报》撰稿人，刘清越 朱洁树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