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唐玄宗与新津 ‖ ​何毅豪

  唐玄宗李隆基（685-762），其父唐睿宗李旦虽是名义上的大唐皇帝，但朝政大权均由祖母武则天操控。李隆基先后发动了两次政变，才登上皇帝宝座，并改年号为“开元”，表明自己励精图治、再创唐朝伟业的决心。李隆基刚掌权时，多次兵变损伤了朝廷元气，吏治混乱腐败。幸而他知人善任，先后任命了著名的宰相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等人，同时杜绝斜封官、整治外戚，重视人才的选拔任用，赏罚分明。还整治吏治，提高官僚机构的办事效率。经过10多年的励精图治，唐朝国力空前强盛，社会经济空前繁荣，人口大幅度增长，商业十分发达，国内交通四通八达，对外贸易十分活跃。

唐玄宗李隆基画像

  开创了“开元盛世”之后，李隆基逐渐开始满足，沉溺于享乐之中。听说儿子寿王李瑁的妃子杨玉环美貌绝伦、艳丽无双，于是不顾礼节，先命其出家为女道士，后又下诏让其还俗，并接进宫中，正式册封为贵妃。杨玉环精通音律、擅长歌舞，又很聪明，深受唐玄宗宠爱。杨贵妃的兄弟均被赠以高官，甚至原为市井无赖的远房兄弟杨钊，也被唐玄宗赐名“国忠”，后竟成为宰相。杨贵妃的三个姐姐也被唐玄宗封为一品夫人，准许随意出入宫门。

  天宝年间，由于李隆基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好战喜功，又任用奸臣杨国忠为相、祸乱朝政，使唐朝陷入了危机。

  天宝十四年（755年），大唐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趁唐朝内部政治腐败兵力空虚之际，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在范阳（今北京）发动叛乱，史称“安史之乱”。第二年六月（756年），安禄山的军队开始进攻潼关，兵锋直指京师长安，京畿附近的河东、华阴、上洛等郡官吏弃城而逃。

  六月十三日凌晨，唐玄宗听从杨国忠的建议，携杨贵妃姐妹、太子李亨等皇子皇孙、少数亲信大臣等西出禁苑延秋门，开始向成都逃亡。第二天途经马嵬驿（在今陕西兴平市）时，经太子李亨策划，以陈玄礼为首的随驾禁军发生哗变，乱刀杀死奸臣杨国忠父子。唐玄宗赶忙出面安抚，但禁军将领陈玄礼等认为“贼本尚在”，逼迫唐玄宗下令再杀红颜祸水杨贵妃以除后患。唐玄宗几番申辩无效，哭着与杨贵妃诀别，贵妃“遂缢死于佛室”。

  马嵬驿哗变之后，太子李亨与唐玄宗分道扬镳，分兵前往朔方军治所灵武。而唐玄宗则继续前往蜀中。

马嵬驿今貌

 七月十二日，李亨在灵武登基，史称唐肃宗，改年号为“至德”，尊李隆基为太上皇。为了取得新皇帝的合法性，李亨当天就派使者前往四川，向太上皇报告这一消息。此时的唐玄宗才到达普安郡（今四川剑阁）。见大势已去，唐玄宗不得不派大臣韦见素、房琯、崔涣等人奉皇帝册于灵武，新老皇帝正式换班交权，唐玄宗从此“退居二线”。

  正如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所写：“天子一行遗圣迹，锦城长作帝王州。”唐玄宗一行于756年十月底抵达成都。至德二年（757年）十月，唐肃宗派遣中使啖廷瑶入蜀迎接太上皇回京。唐史虽然对他在蜀中生活的这一年记载极少，不过在成都附近各州县的地方志中却有痕迹可寻，民间也有不少相关传说。

明皇幸蜀图（明·仇英）

 明代曹学佺所著《蜀中名胜记》引前代《志》云：“（新津）南一里，修觉山，神秀禅师庐于此，唐玄宗驻跸，为题修觉山三字。”

  《蜀中名胜记》引《外史》云：“唐玄宗登青城，于长生宫驻辇。故《志》谓长生宫为玄宗别殿。”又引宋范仲立《青城乙记》云：“上清宫、上皇观、延庆宫，皆明皇幸蜀时造。”

  清乾隆版《增修崇庆州志》“忙城”条下云：“相传，明皇入蜀，往青城山，跸于此。”

  清乾隆版《金堂县志》艺文志这样记载：“唐玄宗幸蜀游三学山题于盘托石上：拔地峰峦秀，排空殿阁斜。云供数州雨，树现九天花。夜月摩峰顶，秋钟彻海涯。长松拂星汉，壹壹是仙槎。”

  从以上历史典籍记载来看，唐玄宗在成都期间，曾出游蜀州新津县的修觉山，并经蜀州游青城山，还到过金堂县三学山等地，并留下一些遗迹。在唐玄宗游幸的这些地方中，最特殊的当属新津。因为唐玄宗执政时有抑制佛教、弘扬道教的举措，青城山、三学山都是道教圣地，唐玄宗游此二处不足为怪，而新津修觉山却是佛寺所在，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早在游幸新津之前，唐玄宗就对此地很熟悉了。

  开元十七年四月，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张敬忠给唐玄宗上奏折说：“新津县新兴尼寺佛殿柱上自然木文隐起为一老君圣像，顶有华盖，足下前后有云叶天花一十三处。”唐玄宗派判官王大钟到新津检核，果然如此。五月二十四日，唐玄宗派内侍林昭隐到新津，很隆重地将老君像柱迎取至京，立在皇宫大同殿供礼。

  唐玄宗还曾为新津县宝真观的赵姓高道写过一首送别诗《送赵法师还蜀因名山奠简》，这是被《全唐诗》收录的唐玄宗6首送道人的诗之一，后被刻于石碑之上，存于新津县宝真观内：

道家奠灵简，自昔仰神仙。

真子今将命，苍生福可传。

江山寻故国，城郭信依然。

二室遥相望，云回洞里天。

  由于这些往事，唐玄宗对新津是有特殊好感的。成都本有官道可直接去青城山，但他偏偏选择了先到新津游玩，再经蜀州城（今崇州市）前往青城。

宋李公麟《蜀川胜概图》之修觉山

  当时的北方还是战火连天，而大后方成都和新津依然是天府乐土。此次游幸新津，唐玄宗可能到过他曾下令建造的天社山老君观、老子显灵的新兴尼寺和赵法师所在的宝真观，只可惜久远的历史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当他带着浩浩荡荡的车架鸾仗行进在新津大道上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只看到这位“太上皇”外在的皇家威仪和闲情逸致，却不懂他内心的落寞。

  早在通过竹桥搭建的新津渡之时，耸立在江对岸的一座青山就吸引了唐玄宗的注意。山林掩不住古寺的尖角，沉沉钟声飘荡在微波的江面。漪漪绿水，可濯可浴；翠翠青山，宜晴宜雨。通过新津县令的介绍，唐玄宗才知道那座山就是北宗禅创始人神秀大师的结庐之地，现今是一座寺庙所在。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涉川泛江，来到与县城一江之隔的山脚。唐玄宗在近侍的搀扶下，顺着石径往山巅攀去，接到地方官通知的该寺住持早已领着全寺和尚在山门迎候。

  从小孤独，隐忍夺得皇位；励精图治，建成太平盛世；安于享乐，后宫独宠贵妃；宠信边臣，亲手养虎为患；遭遇叛乱，被迫逃亡蜀地，却还想保留作为皇帝的尊严，将此行称为“幸蜀”。不成想，马嵬兵变，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亲眼见她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艰辛获得的皇位又被儿子设计夺走，最后众叛亲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伤心、思念、痛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饱受内心煎熬的唐玄宗终于站起来，信步走到寺旁崖边。入眼是一望无际的西蜀风光，天边的云朵变幻着各种形状随风消散，脚下奔腾万里的大江冲击着河床中凸起的巨石。看着眼前的景致，他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面上的悲戚之色逐渐消失了，最终他无比释然地吟道：“终是江水拦不住，放任白云自去留……”转身呼来侍卫，要来笔墨，唐玄宗当即御笔亲题了“修觉山”三个大字。

修觉山今貌

  让唐玄宗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的题字，该寺改名为修觉寺，那座山也更名为修觉山。此后，杜甫、高适、裴迪、郑谷、苏轼、苏辙、宋祁、赵抃、范成大、方孝孺、曹学佺等名家都闻名来此游览，并留下了大量墨宝。直到明朝文学家钟惺来游修觉山时，还将唐玄宗的御书记入《修觉山记》：“唐玄宗幸蜀，大书修觉山三大字，嵌石壁，今犹存者，即其处也。……明皇书嵌佛殿左侧岩壁上，字方广二三尺，一字各专一石，飞翥沉着，且甚完好。予入蜀所见唐碑，独此耳。”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何毅豪

供稿：方志新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