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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梁鸿:研究中国的老外更善于发现乡村生活中的真实
自2006 年起,他们在七年的时间里,走访了遍及中国大陆的21个省市自治区的50余个自然村和镇,从建筑、民间艺术、宗教、风水、教育、环境、文化保护、农业生产,以及农村公共政策等各种角度展开实地考察和研究,并出版了《中国正在消逝的世界》。
与此同时,中国乡村在他们眼中是作为一个文化空间而存在,在这里文化一词既是指人们生活其间的确切的现实,同时它也是一个传统和精神存在。“中国正在消逝的世界”所直接反映出的正是现实空间中的社会危机,以及文化消逝的过程所出现的认同的危机。
澎湃新闻记者就此对梁鸿进行了采访。以上图片均为孟牧轩和庄新眉的作品。
澎湃新闻:您对这个展览的态度是怎样的?
梁鸿:我很喜欢这个展览。在这里面,我最关注的是“消逝”这个词语及摄影者对这个词语的态度。今天,当我们的社会在谈论这个词语的时候,往往只是把它抽象为一种单纯的怀旧,就好像那个乡村承载着我们的“桃花源”之梦,这一理解非常单面。从两位学者的摄影可以看出,作者不只是在怀旧,而是把它们作为人类正在进行着的,或已经成为曾经的“生活方式”之一,他们尽可能地呈现出生活和生命的细节,这些细节是我们的生命现象之一,如此丰富如此真实。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是一种平凡的、平实的态度。我不太喜欢那种过于美化乡村的做法。我始终持一种思辨的态度。
澎湃新闻:农民是被叙说的群体但发不出自己的声音,进入他们的生活、在他们熟悉的场域里,他们是表达自如且有智慧的,一旦面对外界就尴尬、失语,在您看来农民的那套话语、观念体系是不是已经过时、只能被时代遗弃了?
梁鸿:其实这里面包含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农民的话语体系本身是什么样子的,二是我们这个时代如何看待、思考这一话语体系。并且,往往是第二个问题反过来成为第一个问题的起点。因为我们这个时代排斥、遗弃、二元化农民话语和生活体系,才使得农民话语在现代话语体系中变得失语和过时。如果我们能以一种相对积极和开放的态度思考这一场 域和这一生活方式背后可能的延续性,也许就不会产生今天如此严重的城乡二元对立化。
澎湃新闻:您怎么看待国外研究者来中国农村进行的研究和写作,我们已经把农村当作他者,老外眼中可能更加他者,他们笔下的农民形象会不会更加混沌?
梁鸿:我并不觉得国外研究者就一定比中国研究者更他者。很多时候,他们比我们更善于发现蕴含于生活内部的某种真实。但这也往往因人而已,与学者的态度、情感,知识体系的完善与谨慎的自我都有关系。
澎湃新闻:此次展览名为文化研究,似乎是带着研究文化遗迹的眼光看消逝的中国乡村,但每个农民的生活又是活生生的,后者更难进入,您怎么看待这些记录农民精神状态的影像?
梁鸿:我看到过许多相关影像,有的非常好。我始终以为,不管你记录哪一种生活,最关键的都在于作者的态度和情感。活生生的人,这可能是一个写作者或摄影者最基本的态度。
澎湃新闻:能否推荐几本您欣赏的乡村写作著作?
梁鸿:莫言《生死疲劳》,把农民在历史面前的精神状态给刻画了出来。阎连科《受活》,对乡村在中国政治史和精神史中的原型性存在进行了多层面的描述。张柠《土地的黄昏》,从文化符号学意义上对“土地”所包含的形态和生命做了溯源式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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