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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如何消除极端主义?从巴黎“黑色星期五”谈起

宋浩
2015-11-22 17:45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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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黑色星期五”让整个世界震惊不已。从“9·11”到“11·13”,从纽约到巴黎,冷战结束之后,世界似乎被新的阴云笼罩。

11月21日,距离巴黎恐怖事件恰好一周,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许纪霖、刘擎和上海交通大学教授郑戈,三位分别来自历史学、政治学和法学领域的学者做客第四期“腾讯思享会·海上文化谈”,对谈宗教、世俗化和国家建构。

文明之间的冲突or文明与野蛮的冲突?

许纪霖认为,这种对平民的残酷屠杀,简直是人类的公敌,从这一意义上称之为文明对野蛮的冲突,毫无问题。图为袭击当晚现场图。

巴黎“11·13”事件发生以后,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又重新受到关注。同时也有人提出,这并不是文明之间的冲突,而是文明与野蛮的冲突。

许纪霖认为,这种对平民的残酷屠杀,简直是人类的公敌,从这一意义上称之为文明对野蛮的冲突,毫无问题。但思考不能到此止步,即便真是文明与野蛮的冲突,野蛮背后也是复杂的。所以简单从“文明与野蛮”进行解释是有问题的。

而如果解释为“文明之间的冲突”,许纪霖表示IS(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并不能代表真正的伊斯兰教旨,更不能代表整个穆斯林世界。“伊斯兰文明作为一种普世文明,跟儒家、基督教很多教义是相通的。土耳其、德国温和的穆斯林也很好地世俗化了,并不极端。简单用‘一神教’光暗对立的二分法,那么我们的世界将会有各种‘圣战’。”

刘擎也说,我们要放弃某种幻想,不能基于一种“智识的懒惰”,用一个简单的框架,给一个确定性解释,给自己虚假的安定感;而是要综合宗教、文化、历史、地缘、经济各方面,建立一个综合的框架。

为什么滋生极端主义思想?

“穆斯林感到自己是被压迫民族,因此极端主义思想对他们有一种煽动力。”郑戈强调。

那么怎么从宗教、民族的角度理解这些事件?郑戈认为,伊斯兰教曾经是非常开放的宗教,有过辉煌和开放时代。经历过三个事件:公元1258年蒙古军队攻陷巴格达,阿拉伯帝国灭亡;一战中奥斯曼帝国战败,领土被瓜分;二战后美国支持下,以色列国建立,被看作西方势力插在中东的楔子。三个历史事件对塑造今天穆斯林心理状态有很重要意义。

“穆斯林感到自己是被压迫民族,因此极端主义思想对他们有一种煽动力。”郑戈强调,“IS不是完全的宗教组织。因为美国占领伊拉克之后,被美军清洗的复兴党军官很多投靠了IS,因此IS基本上是有宗教背景的政治势力。”

刘擎则指出伊斯兰教内部有复杂性,正统与异端之争非常激烈。斗争中特别强调对严格的教律的秉持,越绝对,则越正统神圣。这是基督教犹太教都经历过的:基督教经过11世纪十字军东征和欧洲宗教战争得以释放,而伊斯兰教派内部正统的竞争,到20世纪愈演愈烈。这是伊斯兰宗教内部的形态。

许纪霖补充,犹太教和基督教都经历过世俗化,并不把自己的信仰视作唯一的存在,他们有自己的信仰,也愿意接受别的神存在,不会想把他灭掉。伊斯兰教没有彻底世俗化,再加上伊斯兰世界发展依靠石油,他们自己看来,在经济全球化发展中处于屈辱的地位。这种劣势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他们的极端行为。

民主需要世俗化支持

许纪霖表示,“专制推翻之后,各种势力释放,如果不能建构宪政、‘把权力关进笼子’,问题就大爆发了”。
有学者撰文,认为这是恐怖主义与现代文明的冲突,用民主可以解决这场战斗。许纪霖说,IS出现是在美国对伊拉克和叙利亚用兵之后。“民主是一种建构,也是一种能量的释放。”他表示,“专制推翻之后,各种势力释放,如果不能建构宪政、‘把权力关进笼子’,问题就大爆发了。伊拉克问题正是因为什叶派掌权,逊尼派中相当一部分就参加IS。叙利亚也是如此。”因此,他认为IS的出现说明,民主并非是一剂百试百灵的良方。“民主以后更复杂,专制推翻之后不一定是光明,还有更大的问题。”

刘擎介绍说,在政治学中政体有“民主和专制”与“秩序和无序”。西方对政治秩序的讨论之久远,至少跟民主一样。转型社会当中,有序比民主更重要,这是西方一个非常久远的传统。“民主”的维度和“秩序”的维度要分开,并非“民主”一定和“秩序”关联,“专制”和“无序”关联,民主和秩序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郑戈则认为,民主的稳健,需要世俗化过程,人慢慢被解放出宗教,越来越有充分的个人自由。但是在伊斯兰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解放,比如妇女。

普世现代性对待极端宗教的对策

巴黎袭击中留在窗上的弹孔。

许纪霖提出,巴黎恐怖袭击提醒人们注意,英国以文化多元主义,处理外来移民宗教,采取了非常开放的态度。但是英国也爆发地铁爆炸事件,问题在英国也解决不了。而至于强制同化,法国是启蒙国家,相信启蒙的价值可以同化。法国殖民地管理方式就在于创造新文化,但是今天到了第四代,原来还没有同化掉。因此,各种方式都碰壁了。到底是宗教上更宽容还是强制同化,这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问题。

如何设计一种可以消解仇恨,去激进化的制度模式?郑戈介绍,在宪法中有整合主义和兼容主义。整合主义即用统一的公民身份取得族群和宗教认同。兼容主义,包括多元文化。而德国的基本法规定德国是社会国,公民物质生活得到保证。所以在德国,穆斯林在激进主义问题上好得多。强制性措施会导致仇恨,将他们推入极端组织阵营。

刘擎则表示,德国模式是否能成功取决于很多因素。现代化发展到全世界,在伊斯兰世界,很多国家很难保持原有的社会传统和秩序,又很难适应新的秩序,产生一种“流民”。这些物质上和精神上无家可归的人,要么成为难民,要么被极端组织吸引。他说,要在阿拉伯世界恢复一种秩序,既回应现代化,又能从传统中转型,就能减少流民。总之,需要对宗教文化综合性考虑,包括其对具体地区的影响。

刘擎设想,如果IS组织继续有动作,足以让西方各国决心联手消灭它。因为像IS国这样的形态,它已经占领很大的国土,有很清楚的坐标,有非常清楚的经济的来源,是可以被对付的。“但是并不意味这个问题会解决,基地组织会以更长久的方式生存,甚至产生新的形态。”因为从根本上,现代化过程中溢出的“流民”问题仍然存在,IS会以一种意识形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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