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修剪自买树木被罚14万，自己的树怎么不能自己处置？

文| 徐媛

近日，媒体报道，上海居民李先生，2002年花1.1万元买来一棵香樟树，种在院子里。长大后的树遮挡住了家中的阳光，李先生将香樟树移到了院子外。因为香樟树再次遮阳，李先生雇人将树的分支全部砍除，剩余2米高的主干。没想到，此举被城管部门认定为违规砍伐，对李先生罚款14.42万元。

自己种的树不能自己处置，还要交纳高昂罚金，李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广大网友也为他抱不平。对此，当地城管部门给出的解释是，个人在未得到区绿化部门审批前，没有权利对公共绿地上的树木进行移植和砍伐。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居民才能自行处置，那就是树木在自己家院落内，且树木胸径小于25厘米。如果树木胸径过大，自行修剪一样会被处罚。

李先生和他修剪后的香樟树

《上海市绿化条例》规定，擅自砍伐树木的，由市或者区、县绿化管理部门处绿化补偿标准五至十倍的罚款。工作人员说，李先生砍伐的香樟树估价为28840元，鉴于他认错态度较好，所以给出最低标准的5倍处罚——14.42万元，已是规定之内的最低处罚。但广大网友难以接受。一种比较普遍的观点是，若李先生修剪的是公家种的树，被处罚不冤枉。问题是，树是李先生自己买的，自己种的，按照常理，树就是他的，哪有处置自己所有物被罚钱的道理？

这看似是一棵树的事，背后涉及却是自然资源保护和个人所有权之间的冲突。依据上海的相关条例，只有自家院内种的、树木胸径小于25厘米的树，个人才能自行处置，一旦树木尺寸大于这个标准，或移植在公共区域内，树木就自动具备公共属性，处置权利归于公共部门。这显然与世人对物权的惯常认知相冲突。在很多人看来，自己院内种的树，自己就拥有完整的所有权。即便树种在院外，占用了公共的土地，相关部门也不能就此轻率认定，个人默认将香樟树充公，将私产无偿让渡给国家，处罚时就能将个人种植的因素完全排除在外。

网友不满的是，为何地方部门制定一个小规章，不用经过任何法定程序和赔偿赎买政策，就把个人财产变更为公共财产。有网友说，如果个人想完整地保留树木的所有权，岂不是得让它长在院内，过几年就得砍一次，好让它胸径不超过25厘米？还有网友说，如果自己种的树，枝干掉下来砸伤别人，这个责任算谁的？相关部门会不会负责赔偿呢？这些话看似是开玩笑，但背后反应的是个人对产权问题的焦虑。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财产不明不白地充公，哪怕是以保护自然资源的名义。

这也不是说李先生全然无辜。《民法典》规定，建筑区划内的绿地，属于业主共有，但属于城镇公共绿地或者明示属于个人的除外。既然土地为业主共有，李先生的所有权理应受到限制，私自修剪，确有不当。但相关部门若认可他自己买树、种树的前提，考虑到一般人对私人财产的朴素观念，完全可以酌情考虑、从轻处罚。

修剪后的香樟树被城管认定为“砍伐树木”

何况，香樟树移到院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李先生修剪树木之前，从未有人通知他，这棵树已经属于公共资源，个人无权处置。也没见相关部门对香樟树进行必要的修剪和养护，不然李先生也不用自费操作，还落得个高价罚单。该提前告知的时候不告知，普法工作不到位，后期的管理和服务跟不上，对当事人的无心之失铁面无私，罚起款来毫不手软，却不反思自己的问题，相关部门的这番操作，很难不让人诟病。

对于李先生的遭遇，公众很难不寄予同情。这些年，公众产权意识大大提高，地方上的绿化条例经过几番修订，但公众参与有限，物权方面的考量仍有所欠缺。在普通人看来，自己花钱买的树，用心养护的植物，就是自己的，即便公共部门出于管理的便利和生态的考量，需要禁止居民私自处置树木，工作重点也应放在平日的宣传教育，以及对树木的巡视和管理上，在尊重私产的前提下，让居民形成保护生态的共识，而不是以罚代管，动辄以高价罚单来杀一儆百。这样的处罚符合依据，但有悖情理，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