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涛：客观认识土耳其的五大优势与五大问题

【导读】

土耳其的战略地位、综合实力以及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面跟中国的相关性，都不容我们轻视。发展中土关系，在未来还存在很大的进步空间，客观地认识土耳其的优势与问题，对于中国来说非常重要。

本文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昝涛在2015年12月16日在人民大学中土智库对话上的发言。原标题为《发展中土关系需要客观认识土耳其的优势与问题》。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号“盘古智库”（pangoalzhiku）。

今天，我们谈论中土关系，首先要对土耳其这个国家有所了解和认知，尤其是从可以对接与合作的角度，需要了解土耳其有哪些特点，包括积极的和消极的两个方面。这样，在以后推进双边关系方面可以做到有一个大致的概念。这里我尝试提出十个点来，五个优势和五个问题。

土耳其的五个优势

1.地缘格局上，土耳其是一个地跨欧亚的国家，这样一个独特的区位优势，使得土耳其成为沟通东西方经济与文明的桥梁，就像土耳其现任总理阿赫麦特·达乌特奥卢（Ahmet Davutoğlu）曾说过的，土耳其可以同时讲两种文明的语言，这是她的优势。从推进“一带一路”的角度来说，我们不能忽视土耳其的区位优势。

2.在经济上，土耳其虽然现在面临经济增速缓慢的挑战，但回顾二十一世纪以来的这十余年时间，土耳其在政发党（AKP）的领导下，经济与社会发展取得了长足进步，全球经济实力排名第十六位，在穆斯林国家中情况属于非常好的。土耳其有7800万人口，而且平均年龄还不到30岁，非常年轻，潜力很大。另外，土耳其也不是个自然能源丰富的国家，其经济发展模式和产业结构，比主要依靠能源创收的国家要健康得多。这与中国有相似之处，不难理解。

3.政治上，土耳其是一个较为稳定的民主制国家。土耳其建国自1923年以来已经有92年的历史了，1946年以来，土耳其就进行了政治体制改革，向多党民主制过度。虽然，目前关于土耳其的民主制还有很多争议，但是，在世界范围内的非西方国家中，土耳其的政治制度和体制，是相对稳定和成熟的，这是非常难得的。从制度环境来说，土耳其的政治、经济、投资、社会福利、文化、媒体等方面都以欧洲为标准，虽然并没有完全达到，但由于土耳其存在一个长期的加入欧盟的进程，在这个方面可以预期的是土耳其会变得更好，更加规范，更适合外国投资。也因此，土耳其不是一个完全自主的国家，欧盟和北约都是它行事时的重要外部规定性。

4.土耳其是个世俗国家，虽然说99％的人口都是穆斯林，但是，土耳其向来以国父凯末尔·阿塔图尔克（Kemal Atatürk）确立的世俗主义体制而闻名，凯末尔主义的世俗体制是土耳其各方面都尊重的底线，目前尚未受到根本性挑战。也因此，土耳其是一个较为不同的穆斯林国家，表现为其国民素质很高，文化上是很开放的。

5. 土耳其在教育方面，体制和资源都很发达且丰富。土耳其的高等教育水平比较高，绝大部分优秀高校都已经实现了英文教学，也是以西方的模式和标准来办学，土耳其也承认中国的高考成绩。应该说在教育及相关产业领域，未来合作的空间很大，此外，土耳其的宗教教育也很发达，有丰富的“去极端化”经验，值得研究和重视。

土耳其的五个问题

1.土耳其处于特别复杂的地区环境与格局中，这不只是中东地区一直存在的各种长期的动荡和冲突，更突出的是，最近这些年来，伊拉克、叙利亚出现的复杂局面，土耳其作为邻国都牵涉其中，一是“达伊沙”问题（DAESH，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 、库尔德问题（Kurdishissues），二是200多万难民滞留土耳其的问题，三是目前因为战机事件与俄罗斯交恶的问题。

2. 当前的土耳其领导层在处理内外危机方面，引起了很多争议，比如正发党政府与居兰运动（Fethullah Gülen 领导的运动，又叫cemaat或hizmet hareketi）的关系、俄土战机事件、购买中国的红旗九导弹的问题，等等，这些问题引发的争议对于土耳其当下领导层的威望和“靠谱性”都是有伤害的。

3.在经济上，土耳其当前陷入增长缓慢，动力不足，面临中等收入陷阱。土耳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经超过一万美元，达到了中等偏上收入国家水平。2006年，世界银行在《东亚经济发展报告》首次提出了“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的概念，其意是指：一个国家在经历中等收入以后，往往陷入了经济增长的停滞期，既无法在工资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又无法在尖端技术研制方面与富裕国家竞争。因而很难跻身成为高收入国家。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和土耳其面临相似的问题，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是创新。

4.土耳其的民主制度在进入21世纪以来，日益面临被教俗冲突撕裂的挑战，这对土耳其的长期稳定存在负面影响。土耳其现在的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有深厚的伊斯兰主义背景，自2002年上台以来，虽然大部分时间经济上搞得不错，但是该党代表着土耳其的保守主义势力，他们一直想在坚持世俗主义的土耳其复兴伊斯兰文化，正发党的包括取缔头巾立法在内的一系列“小动作”已经引起了传统的世俗派力量的警觉，过去这些年军方与正发党政府的关系、世俗派与保守派的关系一直是引发土耳其政治与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5.土耳其面临极端民族主义的挑战，具体表现在库尔德问题上，在2015年的两次选举中，库尔德问题一直都是核心关注，新出现的库尔德人政党——人民民主党（HDP）已经成为土耳其政治上的黑马；而当前土耳其政府与恐怖组织库尔德工人党（PKK）的“和解进程”已经终止，对PKK恐怖主义和库尔德分裂或自治倾向的担心，日益引发土耳其主体社会的民族主义情绪，对PKK在叙利亚北部存在的轰炸，迎合了这种情绪，提升了埃尔多安的支持率。极端民族主义也表现在2015年7月的反华事件上，这涉及到中土两国之间所谓的敏感问题，由于已经扩散到大众媒体上，所以时不时就会影响到两国关系和两国人民的感情，双方政治家迫切需要巧妙且智慧地“管控”这一信任危机。

目前，中国对土耳其的了解和研究还非常不足，但是，从大众舆论的角度看，土耳其在中国的形象在这几年日益呈负面化的发展。实际上，有些情绪化的渗入对双边关系的正常发展是不利的。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有潜力的战略构想，但是，放眼沿线国家，地区局势和双边关系的复杂情况，需要中国认真地研究和理性地对待每一个国家。土耳其的战略地位、综合实力以及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面跟中国的相关性，都不容我们轻视。发展中土关系，在未来还存在很大的进步空间，客观地认识土耳其的优势与问题，对于中国来说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