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好共同富裕第一关：在初次分配中实现机会公平

初次分配即各种要素在生产过程中获得的报酬，初次分配过程中如果造成了巨大的和普遍的收入差距，第二、三次分配就会面临很大的调节压力，并且会遭遇大家所说的效率和公平难题。把好共同富裕第一关，在初次分配中实现机会公平，有助于缓解第二、三次分配的压力，实现财富创造和分配的高效协调。

初次分配有一个关键的特征，即生产和分配是同时进行的。企业在组织生产时，投入生产的土地、资本、企业家能力、管理者技能、劳动力根据合同约定，在完成上交给政府的税金后，产出扣去成本的增值部分，以不同形式分给各项生产要素，可能是以租金、利息、利润分红、增值分享、奖金、工资等不同形式。

初次分配时如何实现公平？还是只能效率优先？初次分配也需要考虑公平，而且公平和效率在一定程度上是统一的，这里的公平是指机会公平。

首先，在制度安排上确保资本、劳动力、土地要素所有者都有公平的行业进入机会。需要尽量减少行业进入的各种显性和隐性的行政性进入壁垒，做到对国有资本和民营资本一视同仁，避免“玻璃门”“旋转门”“弹簧门”对民营资本的实际排除。即便国家规定了对民营资本开放的新政策、新规定，这三类门仍然导致民营企业很难进入一些有着高垄断利润的行业或者项目，看得见却摸不着。企业依托行政性壁垒获得垄断地位，除了能够排除竞争威胁，还能够从充分竞争的上下游转移利润。垄断行业的高管和从业人员的薪酬，往往高于充分竞争行业平均水平的几倍、十几倍。

初次分配环节的不公平，并不仅仅存在于资本与劳动者之间，也存在于不同行业的管理者之间、劳动者之间。确保行业进入的机会公平，需要消除所有者身份的差异化效应，做到对国有资本、民营资本、外资一视同仁，让集体土地与国有土地有相同的机会与产业结合分享增值收益，平等保护不同行业、不同所有制企业劳动者的权益。

多数情况下，如果竞争不被非经济力量阻止（往往来自于部门对在位企业的选择性保护），任何行业的高额回报都会吸引其他企业进入这个行业。竞争压力会使得该行业的产品价格下降，进而导致超额利润下降。行业的垄断会是暂时的，不会导致不同行业间的收入差距持续扩大。

其次，对自然垄断和政府特许经营行业要进行产业规制。如果在某个行业，单一企业垄断市场的社会成本比多个企业进行竞争小，该行业就是自然垄断行业，例如自来水、电力供应、邮政等规模经济比较显著的行业（当然，这些行业仍然可以对基础设施投入和其他要素投入进行切分，分离出可以通过竞争提高效率的环节）。同样，政府也会在某个阶段，对某些行业提供特许经营权，对竞争进行限制或排除，例如烟草专卖、成品油批发零售。自然垄断行业和政府特许经营企业的垄断地位，会使得企业不是通过提供高品质的产品和服务获得利润，而是利用垄断定价从上游供应商或下游客户那里获取更多的剩余，资本获得了高额回报。

这导致初次分配不公平，并削弱了上下游企业的竞争力。对于这一类企业，政府应该采用价格管制、税收、资本回报率管制、基础设施与其他环节分拆引入竞争（例如电网施行两头放开，中间管控的措施）等手段，控制自然垄断和政府特许经营行业的超额收益水平。上述管制措施对于建立机会公平的创业和就业大环境，防止在初次分配中行业差距过大，是非常必要的。

第三，加强反垄断与反不正当竞争行为监管，建立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反垄断主要是在市场结构上进行预防，对于有可能导致市场垄断的并购进行预先阻止，避免垄断危害结果产生后再去干预，这样可以大大降低社会成本。对于市场竞争形成的有一定垄断势力的企业，可能是企业技术创新或者经营效率较高的结果。反垄断不能仅仅从结果出发，否则容易变成打击先进。那么，该如何对这一类企业进行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行为监管？

一是防止寡头垄断企业之间通过合谋制定垄断价格；

二是保护消费者的隐私权、知情权和选择权，防止企业通过侵犯消费者权利而不当获利；

三是防止垄断企业利用其市场地位限制其他企业的选择，遏制竞争对手的发展。

也就是说，要引导企业将资源花费在提高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改善用户体验上，而不是处心积虑地误导消费者、打压竞争对手。

第四，积极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为中小企业成长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促进动态竞争。中小企业是实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重要载体，中小企业发展在增加就业、促进收入提高与社会和谐稳定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另外，一些有效率的中小企业快速成长，将会成为在位垄断企业的竞争对手，使得市场竞争程度提高。促进竞争是降低垄断的社会成本的最有效手段。这需要有效率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在企业创业、发展、成长、成熟的不同阶段提供支持，因此需要有效激励各类投资，让市场对投资所承担的风险给予充分补偿。这进一步要求产品市场、资本市场的进入机会是公平的，不管国企、民企都只靠产品竞争力和财务业绩去获得订单和资金、资本、土地等要素。

总之，在初次分配中保证各要素行业进入的机会公平是前提，市场的公平竞争是核心。通过保证不同类型的主体有公平的参与机会，保证各类要素所有者有参与生产、分享生产成果的权利，这是非常重要的。建立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则保证了企业与企业之间能够按照各自竞争优势高低获得不同的市场份额和利润回报，资本、管理层、劳动者之间按照各自的边际贡献获得报酬。中小企业不断成长，使得市场能够获得竞争的动态效率，任何企业的垄断都是暂时的，不断创新的更有进取心的企业家会不断涌现出来，取守成者而代之。如此，则初次分配的利益格局不会固化、差距也不会太大，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分配的调节就更容易进行，也更容易实现社会公平。

（作者刘明宇为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应用经济学系副教授、复旦大学企业发展与管理创新研究中心副主任，上海产业结构调整社科创新研究基地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