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79岁尹明善：17年投足球7亿，曾想做中国贝卢斯科尼

“我是一个有足球印记的人，还记得自己14岁的时候，有一次踢球我当守门员，瞅准机会扑了对方前锋一个单刀球，结果他没刹住车，踩在了我脸上，从此我脸上就多了一道疤。”

7月27日下午，力帆足球俱乐部董事长尹明善讲述着自己足球情缘。这是一场名为“重庆力帆和西甲格拉纳达俱乐部战略合作”新闻发布会，但之前圈内已经盛传，力帆易主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中国商人蒋立章即将完成对力帆的收购。

就在这场发布会前24小时，蒋立章参观力帆俱乐部的照片已见诸报端。尹明善此时动情的言语，有点临别感言的意味。

重庆足球的尹明善时代结束了？

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发布会上尹明善在舞台上把一件力帆的红色球衣交给了蒋立章，两人双手紧握。

今年虚岁79的尹老爷子说，“力帆集团已经选定了新的董事长。现在，我要为力帆俱乐部找一个接班人。力帆俱乐部不能长期由一个老人来掌握，需要一个热爱足球、年富力强又有经验的人来做，所以我找到了我的好伙伴。”

接班人不好找。上一次听人说起这个词，还是从徐根宝嘴里，他办足球基地搞青训十五年，苦于无人接班在70岁后依然独自奋战，还在西班牙开辟了新战场。

尹明善即将迈入耄耋之年，找接班人之心自然更加迫切。原本儿女接班顺理成章。不过足球圈和商业圈人尽皆知，老爷子之子对于豪车的爱好远胜于足球。对此尹明善也无奈，“儿子不喜欢足球，喜欢赛车，他们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吧。”

尹明善是在2000年开始执掌重庆足球，“一方面是因为热爱，另外一方面，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到拥有了很多财富，应该给社会一点回报吧。”

据他自己透露这17年时间对足球的投入超过7亿元，摊到每一年头上也就四五千万元，然而这几年中超投入呈现水涨船高趋势，要想保级所要付出的代价起步费以亿元计算。

某种程度上，对尹明善来说，足球这个“包袱”有些太沉重了。

2015年尹明善在央视《对话》节目中如此说，“当我利润3个多亿的时候，拿3千万，小事情，但现在我利润只有4、5个亿的时候，要拿2、3个亿的话，负担就沉重了，并不是我不喜欢足球了，并不是我厌恶足球了，实在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相称了。”

当时力帆在完成冲超后陷入了转让风波，尹明善公开宣布转让力帆，一个空壳公司险些就成为力帆的新主人，关键时刻重庆市有关方面出面，给予了中超新军力帆资金上的扶持。

当然，注重名声的尹明善也不愿意力帆落入那样一个公司手中。就这样，尹明善又掏出一个亿左右的资金，继续经营着足球。但他寻找接班人之心也更加迫切。

差不多两三个月之前，足球圈内关于力帆即将转让就已是一个公开秘密，传闻中的接盘者正是这次发布会的主角蒋立章。

今年6月，双刃剑体育总裁蒋立章以个人出资的方式收购格拉纳达俱乐部98.13%的股份，成为俱乐部新任主席。而在今年3月的时候，蒋立章就抛出了DEFA（双刃剑足球联盟）的概念，知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这次和力帆达成合作，是他的足球版图的进一步扩张。”

不过，尹明善和蒋立章在这次新闻发布会上都没有公布互相合作的细节，表面上可以看到的动作是，蒋立章为力帆请来了阿森纳名宿托尼·亚当斯作为俱乐部新任技术总监，同时还出资引进了前巴西国脚前锋卡德莱克。

知晓这次合作的相关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相当于双刃剑现在开始运营力帆，至于股权问题，等到赛季结束后大家再决定，那才是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尹明善在接受采访时说，届时他应该还会拥有一定的股权，这，或许是一个最体面的告别方式了……

澎湃新闻：新闻发布会上，你提到了接班人的概念，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未来不再搞足球？

尹明善：淡出是必然的，毕竟生命是有限的，我已经79岁了，全国哪个足球投资人有我大？

我必须要非常理智、非常理性看待足球，尽管我是如此热爱足球，但不能因为我热爱就永远待在这，为了力帆更好的发展，应该有好的接班人，有好的合作者。之前足球改革文件精神也提到了股份制改造，可以去尝试。

澎湃新闻：从2000年入主重庆足球，你是如何坚持做了17年足球？私企老板做那么长时间的，好像也就只有建业的胡宝森了。

尹明善：我说过自己从小就热爱足球，对于足球我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第二，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到现在富甲一方，应该需要给社会回报。我这八十年几乎都在重庆度过，需要为重庆做些什么。

澎湃新闻：这些年中国足坛一直是私企与国企并行，你觉得你这样的私企老板和国企做足球，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尹明善：像我，建业的胡总，苏宁和恒大的老板们，我们拿足球当做事业来做。国有的企业做足球是任务，是任期制的。我们不但投钱，更主要是投了心血。当然私企老板也有本身是投机分子，不守规矩的。不过恒大的许家印和苏宁的张近东是我佩服的，张近东是我好朋友，我也比较了解，他一开始动作多猛，他比我有实力和雄心。

澎湃新闻：这17年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尹明善：我当时希望成为中国的贝卢斯科尼，让足球从不赚钱变成赚钱，但没能实现赚钱这个目标，这也是最大的遗憾。有我主观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客观原因，当时大家都知道中国足球很黑，大家都离场了，球迷数量也大幅减少，那种情况下很难赚钱。另外一个中国足球市场化程度不高，开放度也不够，你看到现在，真正赚钱的中超俱乐部也没有。

澎湃新闻：那么未来呢，能不能实现你理想中的赚钱？

尹明善：情况会改变的，我非常乐观，中国有世界上最多的球迷，发展充满希望。我举个例子，中国汽车原来很落后，现在可以做到世界第一。未来发展会比想象中快，我记得刚开始做足球那会儿，胸前背后广告都卖几十万，现在重庆银行给我们两千万，他们董事长认为赞助足球给企业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助推作用，去年赛季结束后和我说，老尹你今天还得给我做，不要涨太多的钱。对于足球经济，我是乐观主义者。

澎湃新闻：不赚钱是不是你寻找接班人的主要原因，足球对你和力帆而言，算是一个包袱吗？

尹明善：我觉得不算包袱，我的算法和大家不同，我是算我大力帆的财富是减少了还是增加了，这17年年年增加，我开玩笑说这是老天告诉我，老尹你继续投吧。如果总财富减少了，傻瓜才这么干，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了。我还记得力帆刚刚买球队的时候就2到3个厂，现在有20多个厂。这就是足球给我和力帆带来的。有朋友和我说，老尹你傻到家了，去年花了一个亿，存银行光利息就有多少。我说这样算账世界上就没有足球事业了，我要算大账，钱没有减少，为什么不干？

澎湃新闻：这17年力帆成绩起起伏伏，你有没有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

尹明善：最困难、最忧伤是重庆有些球迷不喜欢我们，有些方面组建了另一支球队，这是我人生最暗淡时候。我一直希望父老乡亲和我一起搞足球，但他们居然不认我们了，搞足球输球是兵家常事，不开心最多也就几天时间。但球迷不认我了，这是挺可怕的事情。

当时我说下决定吧，我想我们比他们更热爱足球，拼实力我们还是可以和他们能拼一下，经验也比他们好，最终力帆升级了进入中超，那支球队淘汰了，我很高兴那时候力帆重新回到了顶级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