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声丨音乐是杯子，沉默之酒将被注入其中

夜阑静，音乐比较容易进到心里去。

今天推荐一支叫King Crimson的乐队，简单划分的话，可被视作上世纪七十年代成名的英国前卫摇滚乐队，与Pink Floyd一样伟大，却更“长寿”复杂，在英国本土（加上日本）之外的名声却较前者小得多。

这是一支不可思议地早熟的乐队。首专《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冷静剔透，又热烈癫狂。它精确、优美，却像湖面折射人的内心，竟生宗教般的虔诚。

灵魂人物罗伯特·弗里普（Robert Fripp）是严肃的音乐人及诗人。几十年来上台便端坐在椅子上，怀抱一把吉他，戴一副大耳机，闭上眼，与周遭隔绝。

他的摇滚也好、爵士也好，与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们以燃烧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感染众人截然相反——绝不煽动观众，像星空一样静谧而暗藏秘密。

罗伯特·弗里普不相信宗教和各种主义，亦不是虚无主义者。他是有名的强人，自信而坚定，专注于建立自己的秩序，因此他的乐队可以说是“独裁”式的。好处便是，只要他不失掉这份专注，乐队便不会失去锐气。

King Crimson的乐队成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却并非与他交恶，而是众人在与他一起共绘斑斓的版图。

《纽约客》登过一篇文章，作者记录了弗里普主讲的一次周末音乐培训班。课上他问学员：什么是音乐？每个答案都被他驳回，最后所有人终于等到了他的答案：音乐是杯子，沉默之酒将被注入其中。

对于很多人来说，King Crimson“存在”的时间很短，从1969年的《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开始，到1974年的《Red》，短短几年，他们留下7张专辑和不朽名曲十数首，就匆匆解散。

于是人们长久地将之与1970年代的前卫摇滚艺术联系在一起：壮丽而杂糅的音乐、罗杰·迪恩（Roger Dean）神话般的怪诞封面，倏忽而至又不知所踪的灵感，以及无处不在的键盘solo。

乐队以高密度而似棱镜般的音乐跻身摇滚史中最重要的乐队行列，却最终与1970年代重金属三大巨头——黑色安息日（Black Sabbath）、齐柏林飞艇（Led Zeppelin）、深紫（Deep Purple）的布鲁斯riff分道扬镳，转而构建自己更荒芜、黑暗、阴冷的音乐世界。

然而这支乐队远没有这么简单，1974年也不是他们的终点。此后罗伯特·弗里普再次重组乐队，人员的流动再未拆散乐队。

2014年，他们还举办了一次美国巡演，现场乌压压大都是正襟危坐的中年男观众。媒体轰动，封他们为“最佳新乐队”。

这个“新”字，大约一是说明他们的阵容常新；二是指其历久弥新，从诞生至今已独辟蹊径走了很远。

King Crimson在早期的数张专辑后便脱离了前卫摇滚的框架，转而追寻更自由、更专注的音乐。他们把即兴、世界音乐、当代古典、金属、噪音实验、宗教音乐等一一尝试，好像菩萨万象，已不可辨。

初听King Crimson，必定从第一张专辑开始。首专便是集大成者，《21st Century Schizoid Man》用简单动机变幻出万花筒里的世界，令日夜颠倒，日落月升，却仍然从头至尾都清醒无比。

随后的《I Talk To The Wind》转而极静，木落烟寒，单簧管寥寥数音令人泪下。

《Epitaph》是黑色青春期的产物，清凉、洞彻、极度优美。

《Moonchild》使人着迷的则是如同双双进入梦游的彼得·辛菲尔德（Pete Sinfield）的声音和金属色泽的打击乐，仿佛永远停留在现实和梦境的中间地带。

《Red》如其名，是铁血军队，可怕的音阶横扫一切。

《Fallen Angel》难得的出现木吉他，民谣一样清爽的开头，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堕入庞大世界。萨克斯加入的一刻，他们的音乐真正自由绽放，文字与意向退位，让音乐说话。

《One More Red Nightmare》是King Crimson难得的幽默一刻。伴随极端嗓的吼叫呼啸而来的，确是跳舞的节奏。还年轻吧，冷感里冷不丁冒出火焰，在漫长的奇谈中却依然归于冷寂。

《Starless》的主唱已经换成了约翰·韦顿（John Wetton）。他的声音粗糙，坚定，不复此前的神经质的敏感。依然是典型的弗里普式吊诡而走向不明的缓慢曲调，孤寡的电吉他和凄楚的萨克斯并进，相携走到无名之地。

听得比较熟的，就这两张专辑而已。King Crimson后期的作品更为丰富，说唱和日本音乐元素都会有，较早年更为冷硬决绝，完全地不拘一格，却不敢妄加评论。

若想领略全貌，推荐《The Essential King Crimson——Frame By Frame》【Box Set】，四碟装，收录了他们主要专辑里的作品，部分歌曲为缩略版。虽简单粗暴，但是入门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