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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思想周报|郭德纲困境:当传统师父,还是做现代校长?

普芮
2016-09-12 08:45
来源:澎湃新闻
思想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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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纲困境:当传统的师父,还是做现代的校长?

郭德纲、曹云金微博截屏。图片来自网络

8月30日,在德云社“纲丝节”专场演出上,郭德纲首次颁布《德云社家谱》,亲口表明:“列入族谱的都是家人。”31日他又在微博发文称:“该清的清,该驱的驱。所谓的清理门户,是为了给好人们一个交代。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以忠正为本。留下艺名带走脸面,愿你们万里鹏程。从此江湖路远,不必再见。”文中配图上可见《家谱》记载:“另有曾用云字名者二人,欺天灭祖悖逆人伦,逢难变节卖师求荣,恶言构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鲜耻令人发指,为警效尤,夺回艺名逐出师门。”

其暗指的“曾用云字名者二人”之一曹云金,9月5日在微博公开发表文章《是时候了,该做个了结了》,将师徒二人多年纠葛,一一陈列曝光在众人面前,把这场风波推向高潮。文中提到:“你可真有意思,从来不敢指名道姓,一贯含沙射影,就因为不再给你赚钱了,你逼走了我们,现在你栽赃陷害,强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我们身上,对我们赶尽杀绝,置我们于死地!” 截至9月11日此文阅读量已超5700万。

微信公号“冰川思想库”率先发表评论《编家谱清门户,郭德纲以为德云社是瓦岗寨?》。作者任大刚指出,德云社全称“北京德云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可见是一家公司化运作的商业机构。在现代企业制度下,老板与员工之间是雇佣关系,理论上,雇员与雇主之间就最重要的工资福利待遇可以讨价还价,不满意可以一拍两散。但在郭德纲的“公司”里,老板与员工之间,绝大多数是师父-徒弟-徒孙关系,这种关系中,师父是绝对权威,徒子徒孙碍于这层伦理关系,很难提出待遇等权利方面的要求。

众所周知,最早创业的德云社元老级人员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了。文章认为,郭德纲暴得大名,红遍大江南北之后的这番遭遇,与“瓦岗寨”上下来的那些开国皇帝登基之后就诛杀功臣,至少在叙事结构上高度相似:打江山的时候,共同创业,期待事成之后大家都有股份拿,但是一旦事成,开国皇帝哪一个不想独占股份,把天下变成家族产业?功臣被诛杀,是一种必然。沉浸于“传统”的郭德纲也是如此。德云社挣钱了,挣很多钱了,但共同奋斗出来的事业,最后贴上的是郭德纲的标签,成了郭家的产业。那些一起奋斗的新老搭档、大小徒弟,那些沐浴着新式文明的人,如何忍受得了?一个个出走,与一个个被诛,本质上是一回事。

冰川思想库的另一篇评论,《恭喜郭德纲熬成姜昆,你也可以打压新人了》,则遗憾地发现:就在十余年前,郭德纲的相声令人耳目一新,迎合了新生代网民和中产的口味,对现实的讽刺与批判也和大众心有灵犀。其与每年春晚那些无关痛痒的相声,或者以嘲笑人们身体缺陷的小品相比,高下立判。而当时郭德纲走红之后,遭遇一系列来自相声界和文艺界的打压,大众舆论曾站在郭德纲这一边。

然而现在看来,郭德纲并非一个相声传统的颠覆者,而仅仅是对相声旧体制的反叛者。姜昆曾善于运用一些所谓的体制内力量为难郭德纲,郭德纲则利用了在国内演艺市场的江湖地位为难其弟子。老压新,新成老,新老又压新,中国相声界的这一恶习并没有改变。郭德纲掀起的中国相声界革新,其实本质上是一种伪革新,并没有真正触及相声界的门户与师承的核心关系结构。

作者龙树还联想到时下很多人搞传统、搞保守,但是既不知道该保守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传统完成现代转化,以至把传统的糟粕当成精华,走火入魔。郭德纲与曹云金互撕,除了利益纠葛,也与对相声传统的食古不化直接相关。

腾讯大家则发表了《郭德纲门前的自行车,与赵本山门前的豪车 》加入讨论。在作者云也退看来,曹云金忿忿,郭德纲也忿忿,两边各有一理。在郭德纲,这是江湖的老规矩,江湖上的师徒是有人身依附的,拜了师父的徒弟是师父自己“家”的人,看看孩子扫扫屋子,跟着师父跑场打杂,都是他的分内事,难听点说这也是“卖身”,因为徒弟一般都没什么钱,要靠师父来给碗饭吃;不卖身,无以为报。

而在曹云金,他认为他是交了学费的(何况还跟郭沾亲带故)。郭德纲说曹“吃我的住我的”,曹反驳说,吃的用的都给了钱。谈钱等于摊牌,拿市场规律来说话,老江湖最忌讳这一手,他们的反应是“我养了忘恩负义之徒”,空手套上个白眼狼。

21世纪的郭德纲有两条路:做师父,还是做校长?他选择做师父,不要学生要“弟子”,孩子们拜在他门下,每人都依附于他,向他学艺,为他光大郭家的门匾。但市场冲击了江湖里形成的师徒秩序,那个江湖讲究的是熟人,你跟师父掰了对你没好处,在江湖里,师父徒弟愿打愿挨,还被传为美德;而在没有边界、都是陌生面孔的市场里,徒弟可以择木而栖,也更容易自立门户,一旦有了诱惑,他们很容易就会否定师徒关系的合理性。

文章指出,传统艺人的师徒关系,很像今天公司把没有经验的员工培养成技术骨干,那样的员工在跳槽时,都会留一个负义的骂名,但骂归骂,现实是要接受的:公司成了一所院校,老板是校长。德云社不愿如此,但它的家长制模式又违反了经济规律。于谦、岳云鹏这类优质资产太少,出人才的节奏越来越慢,相应的,庞大的规模已经拖住了坐在塔尖的那个人。

尽管郭德纲的这一套,被很多人称为旧社会的“班社制”。但李舒则撰文发问:《万恶的旧社会,有郭德纲这样的师傅吗?》的确,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文章举例曲艺人在旧社会之生存,是近似于江湖的博弈。而就此达成一种共识,谁都不会太吃亏,谁也占不了太大便宜,这便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相声的历史虽相比京剧短很多,但相声的师承关系,和京剧也差不多。拜师之时往往会立下“门生帖”,写下字据:“师道大矣哉,入门受业投一技所能,乃系温饱养家之策,历代相传,礼节隆重。今有×××(师赐艺名××)情愿拜于×××门下,受业学演相声,三年期满,谢师效力×年。课艺期间,收入归师,吃穿由师供给。自后虽分师徒,谊同父子。对于师门,当知恭敬。身受训诲,没齿难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空口无凭,谨具此字,以昭郑重……”

因此,文章的结论是:别把郭德纲师傅的事儿放到“万恶的旧社会”,这事儿在旧社会,他也不这么办!

当然,还存在评论表示,只关心艺人的作品,不关心艺人的人品。人品好,当然好;人品不好,作品好也行——只关心艺人手艺,才是一个观众应有的正常心态。

划分文明与野蛮,比划分中西重要一百倍

清华大学政治系教授任剑涛。图片来自网络

微信公号“腾讯思享会”上周发布了清华大学政治系教授任剑涛在“中华文明之政治立规”活动现场的发言实录。

任剑涛认为,同所有古代文明体系一样,中华文明的政治立规最初都依赖于“天”的权力。初始政治文明的产生,来自对上天的失望而开始人为自己建立政治规矩。中华文明的政治立规一开始确实是德行政治,强调的是德行即规则,这和西方把德行归于道德的软性控制不一样,是中华文明自我政治立规的特殊之处,以至于到今天我们对法治和权力来源的追问还不是很在行,但这不等于我们不讲规则。

他接下来提到了中华文明的古典政治立规面临现代转型的问题。第一步要解决权力来源的问题,没有现代民主,很难实现“以德配天”。第二步要真正落到法治平台。中国古代是“阳儒阴法”,“阴法”纵容了帝制,而“阳儒”再为“阴法”的帝制专断做出正当性辩护。他认为现代要把法家的“法”落到宪制的平台上,不能把“法”用“术”和“势”来消解掉。

而在转型过程中,他还注意到存在一种强调中西分野的现象。任剑涛指出,尤其是晚明以来,中西文化的交汇使人类的融合之势和文明层次的更迭之势、上升之势已鲜明地呈现出来,现在还试图去找一个碰撞之前的中华文明的政治规则,肯定是徒劳无功的。

他相信未来的文明一定不是既定文明历史发展的结果,而是文明间相互碰撞的结果。如果今天中华文明的自我辩护还一定要以美利坚文明的衰落为前提,是非常好笑的。这是排斥的文明形态,不是高级的文明形态。希腊文明之所以逐渐领先世界2500年,是希波战争导致西方文明深刻地吸收、融汇了中东文明,这尽管同时宣告了希腊传统文明的终结,但新生的一种文明是优势文明。

任剑涛强调,中华文明真要有出路,先得对中华文明的现代转型持开放态度,得把西方文明好好消化、好好创新。中华文明还有未来,一定是远东文明跟中东文明、西方文明汇合起来,然后再次融合,实现文明升华的结果。即中华文明是要成为人类文明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不是区域发展的文明形态,是给人类带来福祉,而不是今天说的“中国必崛起,美国必衰败”。

总而言之,划分文明与野蛮的界限,比划分文明市场是我们的还是他们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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