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之爱》：致我们人生中的“对手”

《贤者之爱》海报

《贤者之爱》的结局很悲伤，两个缠斗了一生的“闺蜜”最后只能用同归于尽来了结彼此的恩怨。无论是掠夺者、被掠夺者，还是复仇者、被复仇者，似乎谁都没有赢，绝交也没能让两人解脱，那么浪费在彼此身上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呢？

齐泽克在《如何阅读拉康》的开头，讲了这样一个黄段子：

一个粗鄙的农夫和超模辛迪·克劳馥（Cindy Crawford）一起困在一个荒岛上。两人啪啪啪之后，Cindy问农夫感觉怎么样。农夫说感觉太爽了，但他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请Cindy穿上裤子画一撇胡子打扮成他最好的哥们儿的样子。他向Cindy保证他不是变态，如果她答应他这个请求，一切就完美了。

于是Cindy照做了，他走近装扮成他哥们儿的Cindy，拍了她肩膀一下，对她说，“你知道吗！我跟Cindy Crawford上床了！”

这位第三者以虚拟形式的在场，揭示了性爱并不是单纯的私人愉悦。性爱中至少有非常细微的一部分，是裸露癖的，它依赖于别人的窥视。

这位好哥们儿，包括《贤者之爱》中的好闺蜜，就是拉康所说的“大他者”（the big Other）的化身。

《贤者之爱》中的一对闺蜜

在我们一生中的某些特定阶段，总有一个朋友、一位同事，和我们保持着这种“相爱相杀”的紧张关系。

一方面我们非常需要他们，总是惦记他们，出成绩时最想知道他的分数，发工资时最想打听他的绩效，有人暗恋自己要第一个告诉他。另一方面，他们又是我们的假想敌，在背地里吐槽最多的就是他，见她男友的时候要刻意穿得美一点，见他女友的时候要刻意多讲几个笑话。

他们是我们的参照系，以至于即便他们不在场，我们也会经常问自己“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即便这个“大他者”是现实中某个具体的人，他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虚构，正如拉康所说，大他者是在符号域运作的。

比如百合出身暴发户家庭，父母素质低下、不负责任，成长环境极度缺爱，她就虚构出一个什么都不缺的贵族女孩的形象，把她安在真由子身上，想当然地认为她从真由子身上抢走一切都是正当的，因为什么都不缺的人就应该慷慨。

百合

她抢了真由子的项链、玩偶、初恋、父亲、房子，想要成为真由子。然而与其说她想成为真由子，不如说是想成为她想象中的那个完美女人。

事实上，真由子并不完美。每一次的失去都让她很痛心，甚至酝酿出一个20年的复仇计划。

而对于真由子来说，百合也未尝不是一个大他者。从小被强调教养的好女孩真由子，也未必就不羡慕百合主动争取的性格，这种性格在男人（真由子的初恋和她的父亲）看来，确实有诱惑力，虽然吃相难看，但是拿下了实在的好处。

真由子

百合代表的是一种“下等人”生抢豪夺的生存策略。这种策略本身的阶级属性被真由子所不齿，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格调”完全不同的复仇方式，不露声色、步步为营地把百合的儿子养成自己的小忠犬。她以退为进，不急于求成，以一种克己禁欲的形式获得了复仇的美感。

真由子将百合的儿子养成自己的小忠犬。

回到开头的问题，这两个人，无论谁对谁错，浪费在彼此身上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

答案也很悲伤，虽然没什么意义，然而在所难免。

最终话里两人的对话十分讽刺。百合对真由子说，我比谁都喜欢你，我想成为你。

真由子却回答，每个人都是孤身一人。

真的是孤身一人吗？恰恰相反，这两个人一生悲剧的根源就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身一人。

我们活在人群中，活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我们的所想所做，很难说是完全自主的，总是在与其他人的互动中被潜移默化地影响、操控。正如拉康所说，“人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

而在《贤者之爱》的结尾，真由子似乎看到了挣脱这种畸形关系的机会。她对百合的儿子产生了感情，也产生了占有欲和嫉妒心。她和百合摊牌、绝交，也和小鲜肉主动表白，敞开心扉，似乎复仇大功告成了，新生活即将开始。

《贤者之爱》剧照

然而这才是真正彻底激怒百合的地方，如果做不成真由子，她的一生就变得不值得过。同归于尽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最终百合的去世和真由子的幸存似乎留给我们一线希望：即便他者始终存在，也要努力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