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杭州已高攀不起”G20后疯传，媒体斥其“抹黑中国”

编者按：就网文《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在G20杭州峰会之后的病毒式扩散，9月18日，《钱江晚报》以两个整版、头版头条作导读的篇幅，刊发该报“特别报道小组”采写的调查和评论。报道援引网友评论，斥责相关微信营销号“以盈利为目的、以煽风放大发展中问题、以煽情毒化社会情绪”，“在普遍盛赞杭州成功举办G20之后，该文带着戾气抹黑杭州，甚至助推房价上涨”。

该报评论员以《所谓“高攀不起”，其实是在抹黑中国》为题，称该网文是抹黑中国的一种病毒式扩散，“这种以利益为指向的背后动作，掩藏着的是社会价值误导，是抹黑中国的一种病毒植入”。以下为这组报道节选。

9月12日，一篇名为《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的文章在杭州人的微信朋友圈病毒式传播。因内容涉及杭州的住房、交通、教育、物价等民生领域，点击量很快突破10万。

一些人觉得文章戳中了自己的痛点，但更多的人开始思考：发布者为抹黑而抹黑，专门挑普遍存在的城市病放到杭州身上并无限放大。有网友评论，这种用煽风放大发展中的问题，以煽情毒化社会情绪，尤其是在普遍盛赞杭州成功举办G20之后，不知居心何在？

发布这篇文章的微信公众号的主体是深圳多易得公司，这家公司在深圳、北京、杭州等多个城市有分支机构，各地的微信公众号都以“XX潮生活”命名。七八月份开始，这些地区（包括但不限于）的“潮生活”先后发布名为《对不起，XX你已高攀不起》的文章并在网上蔓延，俨然成了一个“高攀不起”系列。

列举生活在杭州的“十三大痛点”，包括“天气阴晴不定”

G20杭州峰会结束，杭州人都在为自己当了回东道主开心欢庆。这时，《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突然出现在朋友圈。

文章开头称：杭州，新一线城市。这里有机遇、时尚、美景、美食，还是全国第一个举办G20的城市，牛！杭州也成为很多人选择定居的地方。

随着内容递进，画风转变：和北上广深相比，杭州常住人口数虽然还少了点，但小编想说的是，杭州已经让人高攀不起了！

随后，文章列举了生活在杭州的13大痛点，包括住房、交通、教育、物价，甚至天气、婚嫁、语言等，诉说“杭漂族”的不易。虽然看似引用许多官方数据，但实际上是为抹黑而抹黑。

比如，文章以G20后杭州游客井喷，推论出杭州是“动不动就旅游旺季的城市”。作为世界级风景城市的杭州，来旅游的人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比如，文章称“杭州房价涨得让人看不懂”。实际上房价上涨是全国性现象。过去几个月杭州房价上涨的幅度落后于许多二线城市，如沈阳、长春、石家庄等，更无法与深圳等的涨幅相比。文章说，当下来看房的“多数是投资客”。数据呢？这种臆想，让杭城那么多刚需的年轻人和改善居住的家庭感觉很打脸。

再比如教育问题。文章称，在杭州，养一个孩子的成本是190万元。一对月薪都在8000元的夫妻要节衣缩食15年，才能供养一个孩子上大学，更别指望生二胎。文章甚至列举杭州最贵的几所学校，一年学费动不动十几万……可这是普通家庭的教育吗？难道小编不知道，在杭州的公办学校读书几乎不用花钱？

文章说，杭州物价高，吃碗面要20元；天气阴晴不定；展览演出多到无法想象，但门票动辄几百元，买不起；杭州来自各地的人太多，各种方言听不懂；面积太大，不在一个区的情侣就算异地恋……

这条微信引发的反对声音也随之而来。

丁晴是名G20志愿者，她说自己看完文章后感到愤怒：这篇文章是什么目的？有没有幕后金主？我是感觉到房地产开发商的身影，感觉文章就是为助推房价。

另一位在朋友圈表达抗议的是杭州一家500强企业的HR，她写道：大BOSS参加B20会议，他说再不用介绍杭州时加上“在上海边上”了，然而这篇文章真的很伤人情感，你有考虑过杭州企业、创业者、打拼者的感受么，这样抹黑杭州！

杭州市民张先生说，文章中列举的是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一个发展中城市都会出现的问题，放眼世界和中国，我们在处理这些问题时的积极态度、有效方法都值得肯定，这种以煽风放大发展中的问题，以煽情毒化社会情绪，尤其是在普遍盛赞杭州成功举办G20之后，以戾气抹黑杭州，真不知道居心何在？

网文系营销公众号策划，“想借G20这个热点扩大影响力”

记者查证发现：该文章9月12日12点52分发布，点击量在几小时后突破10万，杭州一些公众号也进行转发。

9月13日下午1点左右，这篇文章突然被删。记者来到位于杭州萍水街的御峰大厦，“杭州潮生活”事业部就在这幢大厦的一间办公室。有20来名员工，将每天的内容发布到公众号上，大多是90后，有些人看上去像应届生。

总经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自称在传统媒体广告圈从业近20年。“我们去年11月成立，我今年5月接手，目前运营得还不错。”谈及《高攀不起》的出炉，他说，按惯例，公号上的头条都是有价格的，因为都有投放客户，通常款到发稿，但有几期的空缺，所以就炮制了这篇文章，“想借G20这个热点扩大影响力。”

他说，文章的数据主要来自“多家主流媒体报道”。但记者注意到，几乎所有信息采用都是断章取义式的，主要围绕着假设的主题，基本和原文无关。“为什么突然删除？是你们意识到这样误导不好吗？”

总经理说，有没有误导他没想过，主要是看到转载的几家公众号删了文章，他们也删除了。“不删会有什么后果呢？”记者问。总经理没正面回答，只说在他的上任，公众号曾因故被封了7天。

相关营销号总部在深圳，在多个省会城市设事业部

9月13日下午，记者赴深圳探访营销号“杭州潮生活”总部，藏着众多10万+爆款网文的幕后推手——深圳多易得公司。

深圳宝安区西乡街道宝源路宝安互联网产业基地聚集了大量新媒体公司，多易得是其中较大的一家。资料显示，公司运营微信公众号数年，今年7月已在新三板挂牌，号称“国内城市生活新媒体第一股”。

多易得CEO江祥锋是80后，他介绍，“潮生活”系列有25个事业部，主要分布在各省会城市。在内容生产上，有时会采用这种模式：如某个城市某篇文章阅读量好，还可以复制，总部就会发给各地事业部，根据各地情况采集相应信息，形成模式化。

江祥锋承认，“高攀不起”系列文章不是公司原创，“我们是从别的公众号看到这个思路，就在其基础上进行完善和补充，发布后也被很多公众号模仿转发。”

他不认可“杭州你已高攀不起”是消费公众感情，更不是有意炒高房价。《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并没有商业性质，“只要粉丝喜欢就可以。”

“自媒体要不要承担社会责任？要不要考虑受众感受？赚钱是不是唯一考量？”面对记者提问，江祥锋表示，“我们把法律摆在第一位，如果内容有悖于社会责任和道德，利益再大也不会去做。”

所谓“高攀不起”，其实是在抹黑中国

钱江晚报评论员以《所谓“高攀不起”，其实是在抹黑中国》为题的评论指出，这家分支机构遍布全国的自媒体平台，面对媒体采访表示“把法律摆在第一位”。其实透过这句托词，透过这家平台的操作手法，可以理出他们的思路——利用对法律的擦边，用不负责任的方式寻找切入口，迅速吸引眼球，达到圈粉、挣大钱的效果。

“这是抹黑中国的一种病毒性扩散。‘你已高攀不起’连环式网文貌似以数据说话，其实是有意为之的精心策划。他们选的是中国政治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热点难点，有意渲染痛点，制造受众易于‘共鸣’的槽点，蔓延成群体性社会情绪。这种以利益为指向的背后动作，掩藏着的是社会价值误导，是抹黑中国的一种病毒植入。”评论文章称，多易得公司没有采编资质，没有一名专业的记者编辑，有的是与法律碰瓷的胆大与心计。他们“只要粉丝喜欢就可以了”，却故意回避粉丝为什么喜欢的自身有意误导责任。这种抹黑中国还假装无辜的说词，是蒙蔽法治的常用手段，它只能表明网络平台的生存空间已乱象丛生。

评论认为：“G20峰会背景下的杭州，最能体会到自媒体抹黑中国的社会情绪变化。《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将本已置于世界舞台中央的杭州、将获得感满满的杭州人推到一个用程序设计好的染缸文章里，网文的目的就是让受众读后添堵、徒增戾气，然后怀疑成就、抱怨社会。所以网文背后的用心险恶是一目了然的。”

“今天的中国社会，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自媒体，推到了人心博弈的境地。中国许多老百姓最终成为‘老不信’，很大程度上拜这些通过误导人心来获取暴利的所谓‘大咖’所赐。没有法治对自媒体监管的亮剑，这些在网络上将粉丝与收益赚得满满当当的自媒体，胆子就会贼肥，不知会把中国、以及中国社会的人心抹成怎样的一种黑。”评论最后写道。

微信营销号野蛮生长，会对社会预期造成严重误导和破坏

今年3月，腾讯企鹅智酷发布《微信影响力报告》称，微信活跃用户为6.5亿，其中男性占67.5%，女性占32.5%。

对于《对不起，杭州你已高攀不起》一文，资深业内人士在接受钱江晚报采访时说，“戳中普通受众的痛点，消费他们对城市的感情，这是营销号惯常使用的套路。”

该人士称：“营销号确实特别擅长这些套路，这条‘高攀不起’讲的是高房价、上学难等，是普遍城市都有的痛点。其实它根本不算文章，只是有选择地进行资料的编辑组合，把问题叠加，让你痛上加痛。这样的文章一发出去，肯定瞬间10万+。”

“这些营销号很少原创，天天盯着网上，研究哪里做了个‘爆款’，然后抄过来变成本地适用，比如北京做了，就改成杭州，很多问题是共通的，只需找些本地数据替换就成，操作起来很容易。”

2012年8月17日，微信公众平台上线。移动互联网内容创业服务平台“新榜”指出，在他们监测的超过24万个公众号中，粉丝量级百万之巨的微信账号相当部分是较早起家，通过野蛮生长的方式发家。

一杭州新媒体资深从业者告诉钱江晚报，一个微信公号只要做到几万粉丝，广告商甚至风投就会找上门，就能营利。如果做到30万以上粉丝，一年收入起码上百万。如果粉丝质量好（都是活粉）、精准度高（目标人群明确），就要值钱得多。

一般情况下，1万的粉量对应的一条广告价格是300元。

2015年，微信的原创保护措施、抄袭处罚措施、违法及谣言整治措施等，使与内容相关的问题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但在内容之外，运营者打法律擦边球、获得非正当利益的侥幸心理仍然存在。

去年以来多个省、市、自治区网信办整顿微信公号，依法关闭数十家违规微信公众号。河南省网信办指出，某些公众号“严重扰乱互联网信息传播秩序，社会影响恶劣”。

上海市网信办近日处理18个散布“上海将出房产新政”等谣言的公众号。中国互联网协会研究中心秘书长胡钢以此举例：“网上的谣言使很多消费者信以为真，去抢购甚至离婚，对家庭这个基本社会细胞的破坏是颠覆性的。”

网络言论制造者迎合转型期一些人内心的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性，利用网民心理弱点，编造散布极具蛊惑性和危害性的议题，对社会预期造成的误导和破坏是不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