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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古怪的悲剧,很可能是今年最好的一部美剧

阿水
2016-10-15 17:00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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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部没齿难忘的剧,会觉得之前消耗在不那么好的剧上的时间简直是浪费,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浑浑噩噩里都充满希望。

路易斯·C·K的《百年酒馆》(Horace And Pete)即是这样的好剧,说的也是这个道理——生活再绝望,也总会遇到不错的一天,甚至有遇到真爱的可能。为了这一丝希望,暂且把糟糕的日子看作蛰伏好了。

《百年酒馆》海报

路易斯·C·K最为人知的身份是脱口秀演员,本职是编剧,自编自演的《路易不容易》(Louie)为他带来荣誉和名声。他的职业生涯一直与喜剧紧密相关。

《路易不容易》海报

但是想到“钱可以再赚,时间不再来”,去年路易斯辞了与FX的《路易不容易》合同,孤注一掷自费自编自导自演了《百年酒馆》。事先没有任何宣传,只能在他个人的网站上收费观看,第一季10集的费用为31美元。

选择完全独立制作,不仅是因为路易斯古怪的发行方式恐怕很难有人能接受,还因为他打破了电视剧多年来的条条框框:把电视剧拍得像舞台剧;每一集的长度不等;经常出现不推动任何剧情发展的情节和客串演员;剧情像冰岛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你爱的角色会突然死掉;脏话充满每一寸空间……

这样毫无征兆的推出后,《百年酒馆》幸而没有辜负它的古怪。它获得了外媒评论员一边倒的好评,也为路易斯赢得了创作下一季的机会。毕竟,这部剧中路易斯请来的全是昂贵的老戏骨,每一集的制作费高达50万美元(虽然全部摄于室内)。

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心脏,一个名叫Horace and Pete的老酒馆顽强地存活了一百余年。它由Horace和Pete两人世代经营。他们有时是堂兄弟,有时是亲兄弟;有时是比较好的人,经历比较好的时代,有时则是烂人,酒吧业务萧条、生存艰难。

Horace and Pete酒馆

故事发生时,这一代的Horace(路易斯·C·K 饰)49岁,Pete(史蒂夫·布西密 饰)52岁,Pete的妹妹Sylvia(艾迪·法克 饰)五十岁出头。

Horace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愁容满面,冷漠厌世,但人并不坏。Pete曾经是火箭一样耀眼的少年,不幸多年进出精神病院的经历把他折磨得敏感多疑,但总的来说,仍是体面善意的绅士。

Sylvia曾是叛逆少女,中年的她刻薄而缺乏怜悯心。你大概会对她恨得牙痒,因为她会让你想到身边惹人厌的中年女性亲戚。

Uncle Pete是上一代的Pete,一个暴躁直肠的封建老顽固。他和所有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怀疑自己,也不怀疑生活。

Uncle Pete(左)

这间酒吧像一个不死的老顽固,它选择顾客。如果你只是来怀旧、下棋、泡妞或者以嘲笑它的过时来取乐,那么吧台后面的Horace或者Pete不是请你滚蛋,就是向你多收一块五毛的啤酒费。

这间没有窗户的阴暗酒吧就像一个黑洞,吧台上常年坐着一圈悲惨的倒霉蛋。他们都是酒鬼,“如果不在酒里掺一半水,这群人根本活不到现在”。他们整日喋喋不休,从特朗普和希拉里之争、爱情难题、变性人到男女平等问题,无一不至。

剧中的辩论尤为精彩,特别是一场关于变性人接受度的戏。Pete和一夜情之后的黑人“女性”Rhonda(凯伦·皮特曼 饰)坐在早餐桌前讨论这个话题。Rhonda让他假设,如果自己曾是男性,他会怎样。

Pete和Rhonda就变性人话题进行辩论。

辩论层层递进,像论文一样严谨。思辨的快感加上两位演员互相试探间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使这场戏成为全剧最经典的一幕之一。最后,路易斯表示,自己也不知道Rhonda究竟是不是变性人。

但是这个地方看起来仍像是地狱。这群酒鬼们不是极度的虚无主义者、对人生不抱希望的灰色人,就是用醉酒的暖意抵御孤独的人,或者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坐在这里准备喝到心碎而死的人。

他们吵来吵去,念着路易斯根据时事和灵感写出来的对白,却还是掩盖不了人生的悲剧。

健康的人生里,谈话和酒精是鱼在水中吐出的泡泡。然而对这群孤独的酒鬼来说,话语和酒精却是水涸时他们相濡以沫的救命稻草。

路易斯是个透彻的人。他深知每件事都有A面和B面,所以为每一次争吵的双方都提供了同等的辩护机会。

剧初,他让两个顾客各自陈述何为“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其乐融融互相谅解的结局,让人以为此后的每一次争吵都会如人对“电视剧”的预期一样有完满的解决。

但是人生远比硬币的A面和B面复杂,《百年酒馆》借话痨一样的众角色向人展示人生的复杂,最后通向“唯有忍耐”及“走投无路”两个最糟糕的选项。

“唯有忍耐”的极限,出现在第三集Pete和前妻的会面。全集只有两个机位——对准Pete或者对准劳丽·梅特卡夫饰演的前妻。长达43分钟的对话,大部分篇幅来自梅特卡夫在镜头前的独白。

她讲述自己如何爱上84岁的公公,预见自己将毁了整个家庭,但是无法停止。她问Pete当年他背叛家庭后如何面对,Pete劝慰他,二人多年后因为相似的痛苦经历而和解。

谈话的最后,她由衷地祝福Pete找到单身的平静,自己则义无反顾准备在困局中忍耐直到崩溃。

“唯有忍耐”不是常见的选择,“走投无路”是剧中大多数人的唯一归宿。

但是《百年酒馆》不“丧”。就像路易斯的脱口秀和喜剧一样,这个愁容阴郁的谢顶凸肚中年人,一贯喜欢在抛出残酷的现实之后给人一点安慰。

这个安慰未必有用,但是并不廉价。借酒馆常客、一位曾经的老演员之口,路易斯告诉我们:真爱稀有,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所以不要抱有希望,要作好心碎而死的准备。

他又借老演员告诫我们,胃痛时靠猛击胃部“以毒攻毒”是没用的,必须喝蜂蜜和牛奶。但蜂蜜和牛奶也很可能无济于事,你只能和它痛苦地共存。

他又让荒废了大半生的Pete始终心存“能遇见比较好的一天,甚至真爱”的希望,但是希望能和命运撞击吗?似乎是以卵击石。

路易斯·C·K最喜欢的歌是Simon & Garfunkel的《America》。他写邮件给保罗·西蒙,请后者为他写主题曲,顺便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结果西蒙不仅很快为他写了《New York Is My Home》,而且答应把《America》给他免费使用。

这两首歌都交织希望和失望:灰狗巴士上密歇根远去而大都市逼近,梦未圆先已迷惘;已与纽约的嘈杂同声同气,觉得自己能够触碰到全世界,但全世界是什么,是否只是一间小小的灰暗酒吧。

有这两首歌在,再“丧”的剧情,也毕竟不能全盘否定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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