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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开放的《哈姆雷特机器》遇到保守的东方剧场
看到本届乌镇戏剧节特邀剧目的名单上有来自香港“爱丽丝剧场实验室”(以下简称“爱丽丝”)的《哈姆雷特机器》,心中既亲切又担心。亲切是因为我留学时期也解构并参演过《哈姆雷特机器》,并且观看了其他演绎者对该剧的至少十多个版本的解读;担心则是因为该剧团早前的《十方一念》因其冗长的篇幅、陈旧的文本拼贴而让内地观众望而却步,因此来乌镇演出时,观众会抱有预判立场来看待他们的《哈姆雷特机器》。
但所谓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万个哈姆雷特机器,像《哈姆雷特机器》这样高度开放性的文本,本来就不该陷入保守的囹圄。即便我的担忧多少还是成真了,但对于剧团做案头工作以及演出时的用心,我还是持赞赏态度,况且和《十方一念》比起来,确实看到了他们的进步。
《哈姆雷特机器》由德国剧作家海纳·穆勒创作于1977年,创作的核心方法,就是动用布莱希特的“离间”手法,让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中的主要角色,抽离地、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自己,并且将莎翁原作中未说出口的潜台词,借着穆勒的解读在《哈姆雷特机器》中说出来。
我并不清楚爱丽丝的演员班底是否都是戏剧科班出身,但导演陈恒辉却是毕业自香港演艺学院的导演系,并且他从学校毕业后,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中学戏剧教师。因其在剧中对各戏剧流派元素的熟练运用,这在演出中其实不难看出来。
如果说本届乌镇戏剧节最长的《赌徒》是各种舞台手段的混搭,《哈姆雷特机器》则是各种戏剧流派的混搭,诸多流派的特征和元素显而易见——第二段“女人的欧罗巴”中奥菲丽娅们毁灭、自残的行为透着达达主义的颓废气质并且一直延续到全剧结束,而第四段“为格陵兰而战”中,可口可乐、Nike、Adidas等各种流行文化标志的大批量使用则在后现代主义中屡见不鲜。
让我觉得爱丽丝版本区别于之前所看过的任何一部《哈姆雷特机器》的,是它透着一股浓浓的东方剧场风味。在剧场的风格化上,陈恒辉似乎受日本戏剧的影响很深,涂满白面的演员、刻意放大丑陋面都让人仿佛看到寺山修司和舞踏的影子。
虽然白面小丑的“傀儡”形象和穆勒笔下如机器一般、没有思想和感情的哈姆雷特形象是贴合的,但遗憾的是,这些艺术手法在如今看来都显得陈旧和落伍。导演似乎太依赖于东方剧场的程式,并未及时更新知识储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全剧甫一开场演员沿着直线反复前进、后退的走位方式,在《十方一念》的“达礼颂”段落中也出现过。
《十方一念》海报东方剧场艺术重程式,因此有些语汇或肢体语言会被反复使用,可是拿来诠释开放性极强的西方文本就很有局限性。大家看看铃木忠志的《灰姑娘》和《李尔王》,也许观众会对其仪式感和控制力感到耳目一新,可是简单重复的方法难以对文本进行深度挖掘,看多了也就审美疲劳了。
另外一点是,我觉得主创还是太过忠实于穆勒的原文本,解构不够大胆,也没太多剪裁或拼贴。剧中的独白,就依靠角色字正腔圆地朗诵,其他演员则在其身后表演独白中的画面。主创可以尝试着让独白者参与进戏剧行动,或用动作来取代台词,这都未尝不可。
这版《哈姆雷特机器》于我最大的收获并未让我更深入地读懂穆勒,而在于让我进一步地了解主创,包括他们的知识体系和创作风格,并且让我看到了保守的东方剧场,能与有无数种解读可能的西方开放文本发生怎样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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