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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客》上的《西部世界》评论:本片只代表无聊男性幻想?

文/Emily Nussbaum 译/刘满新
2016-10-24 14:5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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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载于The New Yorker,October 24,原标题为“Second World: the Fantasies of ‘Westworld’”(第二世界:《西部世界》的幻想故事)。The New Yorker网络版标题为“The Meta-Politics of ‘Westworld’”(《西部世界》的后设政治学)。作者Emily Nussbaum为The New Yorker的评论员,2016年普利策奖评论奖获得者。

《西部世界》剧照

“这条故事线将会让耶罗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15世纪荷兰奇幻画家)看起来就像在画小猫涂鸦一般,”Lee Sizemore自夸道。西部世界,一个边境主题度假公园,顾客们在此将自己最阴暗的幻想化为现实。Lee Sizemore正是西部世界“故事部”的主管。“我在情节中安排了活体解剖!自我蚕食(Self-cannibalism)!还有我称之为‘衔尾蛇’的特别设计。”

自我蚕食以及一条吞食自身尾巴的蛇,这是对《西部世界》(Westworld)恰好的描述。这部引入入胜的剧集以科幻惊悚片出现,讲述机器人如何慢慢变得具有自我意识;随后却渐渐展示了该剧不同的真面目:一部具有自我反思意味的HBO力作。《西部世界》由夫妻档Jonathan Nolan和Lisa Joy合力制作,直白而又不乏巧妙,是一部关于探索(exploitation)本身的探索性电视剧。剧中到处都是赤裸的身体,旨在让我们不断反思裸体本身;比比皆是的暴力镜头,直指暴力本身。若不是创作者如此巧妙,这种概念性的科幻类型片未必能被观众接受。起码截至目前为止,《西部世界》非常成功,但成功的秘诀并非它完美无缺,而是在于它不断挑动你的神经。这大部分需要归功于Evan Rachel Wood的精湛演技。她在剧中饰演Dolores,西部世界里的一个机器人,农场中长大的普通而独立的少女——每一个猥琐滑稽笑话中的固定角色。随着她从故事的客体演变成故事的主体,她对自我身份的探索让人想起卡通《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中的性感兔子杰西卡(Jessica Rabbit):她不好,她只是被画成这样。(兔子杰西卡的著名台词是“我不坏,我只是被画成这样。”译者注)

《西部世界》改编自Michael Crichton自编自导的七十年代惊悚片。该电影讲述由Yul Brynner饰演的强大反角机器人在一次奴隶反抗中屠杀客人的故事。Nolan和Joy将其改编成电视剧时增添了不少妙笔,例如删去原电影中另外两个奇幻世界——罗马世界以及中世纪世界。她们也把原故事中的反角从机器人改编成一个真实的人,幻想将整个主题公园看成简单的电子游戏。最大的妙笔更是将原故事中体现的对游客的同情转移到对故事中西部世界中的机器人身上。这些西部世界的“接待员”相信自己是一个个的牛仔与印第安人,娼妓与处女。剧中的她们比起剥削(exploit)她们的游客和维护她们的技术人员更有层次。她们就是奴隶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奴隶。她们向付得起钱的顾客提供身临其境的娱乐,仿佛置身于西部的酒吧和荒野,有时更是充满极端暴力。每一天,接待员们都被强暴、射杀以及虐待,然后到了晚上,她们回到床上,忘记所有的事情,醒来后又开始重新经历这一切。

《西部世界》剧照

这样的主题让人忐忑,同时也是《西部世界》的杀手锏。我们不断看到机器人们从无法理解的恶梦中醒来,看到她们在创伤中颤栗而后技术人员通过一个命令使她们平静。这是一个有着多重含义的隐喻,既包含了科幻中常常出现的大脑清除(brain wipe)桥段,例如电影《美丽心里中的永恒阳光》;也糅合了表现反叛女机器人焦虑的设定,就如电影《机械姬》。有时,剧中的机器人体现了马克思所说的“虚假意识”:人被洗脑后,所有欲望都是被设定的;有时,她们闪回的恐怖记忆又仿似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T.S.D.)。像大多数优秀的思辨性作品一样,《西部世界》常常闪现着政治共鸣:这部剧以它独特的方式描绘了脆弱的公民被迫掩盖种种暴行,以便她们的祖国披上爱国的衣襟,遮掩着它丑恶的历史。其中可怕的一幕,一个正在被维修的机器人忽然在手术台上醒来,惊慌中抓起手术刀逃跑。她颤抖,惊恐,裸露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明白周遭一切到底是什么。西部以外,她一无所知。当她跌跌撞撞进入全灰色的硕大仓库时,她惊觉看到无数的尸体堆积满地。尽管不过是一个个的机器人,但对她而言,甚至对我们观众而言,那场景就是乱葬岗中一具具尸体。她膝盖无力跪倒,然后被拖走,重新放回到故事之中。

如果整部电视剧都像这一幕那样具有恶梦般的震撼与美妙,那么它也许能像《守望尘世》或者《汉尼拔》一样成为神剧,打破界限,具有深刻的意义。然而数集下来,《西部世界》更多只是在描绘制造这场表演的艰难困境。在这个语境下,西部的背景设定显得非常合理,因为它正好反映了初期电视兴起和拓荒的年代,当时几乎所有的黄金时段节目都是清一色的牛仔。到1958年,共有28部西部片上演。《柏南扎的牛仔》(Bonanza)持续了十四年,《荒野大镖客》(Gunsmoke)更持续了二十年。这些电视剧就是最早版本的《法律与秩序》(Law & Order),成为各种其他电视剧的底色,也是各种儿童游戏的主要原材料。里面的暴力尽管有争议,但又极具美国式精神教育,西部文化成为美国文化中最突出的自我神话(self-mythology):典型的英雄一次又一次地以保护纯洁白人女性之名从坏人手上拯救世界。

《西部世界》把这些类型化的剧情改造成某种现代产品,探讨其意义。这个华丽的产品满足了某一类定位的消费群体的禁忌欲望。就像HBO制作人,西部世界的设计者们“安利”的是各种情节。她们精心炮制各种故事线。她们安插各种背景故事来增加人物描述。而当各种故障出现时,她们会因为需要暂停制作而紧张,就像之前《西部世界》出现问题,需要暂停拍摄重写剧本时一样。有时她们也会就她们工作的伦理问题感到困惑。现实中的《西部世界》不仅需要制作优秀,而且需要成为热门。因为这是HBO为了承接《权力的游戏》而做的努力。HBO之前的两次尝试,《黑胶时代》和《真探》都未能获得成功。HBO希望复制当年《黑道家族》中提供戏中戏式娱乐的魔法。

《西部世界》剧照

一位成长于50年代的女性朋友回忆起这些早期的牛仔剧集,认为这些剧集甚至比当时露骨的性别主义更为有害。几乎每一集里面,男人都在冒险,而后每当一位女性角色出场,所有的乐趣就消失了。不过,《西部世界》并非如此。Dolores是剧中到目前为止最成功的角色,饱受创伤的女一号决心成为复仇者。Dolores一头金发,奶白的皮肤,擅长画画,而且拥有乐天的性格,在西部世界里本就是设计来让被客人们坠入爱河和保护怜惜。同时让我们观众爱上她。剧中的设计者也偷偷会见Dolores,以检查她的程序运行为名与她深入交流。Dolores就像是忠心的Siri,常常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依循着阿西莫夫的三大定律,Dolores告诉设计者们,她绝对不会伤害任何生命。然而,当她在特写中一巴拍死飞到她脖子上的苍蝇时,她那神秘的笑容变得更加神秘。能够说话也能够杀戮,我们知道,她变成真实。

另一位值得关注的角色是Maeve Millay,妓院的女主人。两位女性是注定要成为主线的一对:处女与妓女,白人女性与黑人女性,纯洁与愤世。这未必能证明,这是一部具有女权主义关怀的电视剧。剧中常常还是将男性的幻想当做默认设置,当作人人都能享受其中的故事。很多同类型的电视剧都出现这种情况。这不禁让人思考,为什么某种特定人群会更愿意光顾西部世界。直女们会因机器人妓女的挑逗而兴奋或忧伤吗?为什么剧中一位拉拉顾客面对妓女挑逗时的反应跟直男一模一样呢?为什么看不到男同性恋在主题公园中办派对游玩呢?只有当你是牛仔时,或者当你渴望被剥削或者被奴役时,美国式的西部故事才可能是合理的幻想。剧中,女性顾客零零星星洒落在男人堆中;角色多种多样,但口音与对话却单一乏味。结果就是无法消解的不安定,观众需要自己追问,到底是西部世界还是《西部世界》代表了无聊透顶的大男人幻想呢?这个问题本身也足够扣人心弦,而唯一解答方法就是期待下一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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