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丨美国推动武装无人机防扩散声明，俄中印以等国为何没签

10月5日，美国国务院宣布，包括美国在内的45个国家已同意签署《有关武装或可能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出口和后续使用的联合声明》。那么，这项声明从何而来？有何价值？动机又何在？

5条原则初定基础

2012年，美国“政府责任办公室”（GAO）发布过一份关于无人机扩散的报告，指出超过50个国家在发展900多种不同的无人机系统。美国担心不友好甚至敌对势力获得类似武器，并通过技术和战法的效仿，给美国和盟友带来威胁。因此，美欧等一直试图建立国际规范，严控无人机尤其是武装无人机的出口和使用。

从2014年开始，美国就此在国际上展开积极游说。今年8月，美方负责人、国务院政治军事事务局负责国防贸易控制的助理副国务卿布莱恩•尼尔森奔赴日内瓦，与各国代表进行了会晤，为签署联合声明奠定了基础。

这份联合声明阐述了对武装无人机扩散问题的政治立场、行动宣言和国际倡议，表示“由于意识到错误使用武装或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可能会引发冲突和动荡，助长恐怖主义和有组织犯罪，国际社会必须采取恰当和透明的措施，从而确保以负责任的态度出口及使用这些系统”。签字国既有美、英、日、德等西方发达国家，也有哥伦比亚、阿根廷、尼日利亚、菲律宾等发展中国家。

声明的核心是5条原则：

1、国际法包括武装冲突法和国际人权法，同样适用于武装或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以及其他武器系统；

2、促成负责任地出口武装或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与现行的国际军控和裁军规则保持一致，促进对和平的信心；

3、出口武装或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应当与现行多边出口管控和防扩散机制保持一致，并考虑到潜在接受国在遵守国际义务和履行承诺方面的历史；

4、出口武装或具有打击能力的无人机采取自愿的透明措施，包括通过现有机制上报出口情况；

5、考虑到无人飞行器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设立类似系统出口和后续使用的国际规范所能带来的好处，签约国决心就如何确保这种能力被所有国家负责任地转让和使用而继续努力。

按照美国“三步走”的构想，声明是建立防扩散机制的第一步。2017年春季，签署国将成立工作组，对武装无人机出口和使用的国际标准进行更细致讨论。从更长远来看，美国希望以此为契机，形成无人作战系统防扩散的国际机制。

夹藏私心，暗度陈仓

美国如此积极推动此项工作，最大动力是自身的现实利益。

首先，维持军事优势。美国是当今军用无人机领域的创新者、领跑者和实践者。不过，它也并非一家独秀。俄罗斯、中国、以色列等都是“无人机战争”活跃的参与者，印度、巴西、伊朗等国也雄心勃勃，积极寻求研制或装备先进的武装无人机，这样的趋势将对美国优势构成挑战。例如，公开资料显示，埃及、伊拉克、沙特、巴基斯坦、阿联酋等国已使用中国“彩虹”系列武装无人机，尽管性能水平上还有待提高，但实战效果不俗，引起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美国鼓动建立出口和使用的国际规范，也是要为其他国家获取技术装备设置障碍，延缓对手研发能力和装备水平提升速度，维持在该领域的军事优势。

其次，扩大市场份额。目前全球最大的无人机出口国就是美国，但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简氏防务集团2015年的报告指出，10年之内全球无人机防务和安全市场将以每年5.5%的速度增长，到了2024年市场价值有望翻一倍，从当前64亿美元增加到100多亿美元，中、俄、印等国销售份额预计会达到34亿美元。西欧国家的无人机销售总额预计到2024年也有望达到13亿美元。再加上以色列的传统优势，美国市场份额正面临挑战。2015年2月17日，美国国务院发布了出售武装无人机的新规则，强调“让美国的盟国和伙伴国恰当的装备无人机，对美国是有利的”，这向放宽带弹武装无人机出口迈近一步。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罗伊斯一语中的，“最关键的政策问题就是，到底是美国、以色列还是中国公司将获得这一市场的最大份额”。此次的联合声明被认为将有利于简化审核程序、扩大出口范围，幕后的重要推手恰恰就是通用原子公司、诺斯洛普•格鲁门公司等无人机产业“大鳄”。

再者，掌握游戏规则先手。目前关于防止用于战争的无人飞行器及技术扩散的主要国际机制是冷战期间建立的“导弹技术控制制度”（MTCR），它对带弹无人飞行器出口有诸多限制，包括航程达300公里、载重500公斤的无人机。这既影响了美国推销武装无人机，也不适应武装无人机军控新形势和新要求。此外，美国还为一些买家提出附加条件，例如美国可拥有终端监督权、不得利用武装无人机开展针对本国平民的非法监视或武力使用等。对其他出口国，美国动辄就扣上“不负责任”的帽子，抑或指责这些武器被用于“镇压进步力量”“侵害人权”或“危害和平”。美国这些行为的目的，就是要掌握游戏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在武装无人机乃至无人作战系统军控领域抢占先手。

最后，发挥政治杠杆作用。美国无人机尽管在价格上与中俄等相比没有优势，但是一些国家选择美国装备并不仅是军事考虑，也有政治需要。美国专家曾问过一些国家代表，在能获得其他国家装备的时候，为什么还是选择美国呢？答案就是，这些国家想通过军贸来巩固与美国的伙伴关系。随着美国推动武装无人机的出口和使用规范，美国的话语权也将更为强大，并更有利于发挥政治影响。

德不服人，反应不一

这份联合声明中，不出意料地没有俄罗斯、中国、印度、巴西等国家。显然，在武装无人机领域有着宏大战略目标的国家不会轻易听从美国的指挥棒。同样，以色列也没有签字。虽然以色列支持防扩散，尤以约束伊朗向“真主党”等反犹势力输出技术装备为关注点，但是以色列是全球无人机市场的“大腕儿”，产品装备到了美、法、德等国军队，目前德国还在研究购买价值约6.5亿美元的以色列“苍鹭”TP长航时无人机。以色列国防工业界认为美国的文件可能会限制以方无人机出口，因此以方拒绝参与。

显然，美国挟道义话语之锋、行贪图私利之实，很难让人信服。目前关于武装无人机最大的争议并不是武器本身，而是使用方式所引发的法律和道德问题。“9.11”事件后，美国中情局内部还曾就“使用无人机猎杀恐怖分子是否合乎道德”展开辩论。随着这种低成本、零伤亡的武器装备屡建奇功，无人机变得大受欢迎，因为它“可以悄无声息地置人死地，不需要受到普通交战规则的约束。有了武装无人机，美国总统可以下令对记者和独立监督小组无法进入的遥远村庄和沙漠营地发动袭击”。随之而来的则是美国无人机时常侵犯他国主权、伤及无辜。2013年，联合国的报告引用巴基斯坦政府数据称，自美国2004年开始在巴使用无人机反恐以来，至少400名巴方平民因此丧命，另有200名死者可能也并非武装分子。今年6月，数千名德国反战人士还曾在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外集会，抗议美国在他国的武装无人机作战造成无辜平民死伤。

今年有一部名为《天眼》的电影，讲述英美两国试图用武装无人机定点清除恐怖分子，不料开火前无辜平民进入毁伤范围，面对稍纵即逝的战机和无辜伤害，决策者、无人机操作员等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也是对相关法理问题的深层次拷问。美国既然要祭出法律的大旗，那么它就不能只考虑自身利益需求，更要考虑到那些出现在无人机瞄准圈和火力范围内的平民，用国际法来规范自己的行动。

（作者单位：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战略与安全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