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相亲团”背后的老龄化新需求

日前，上海宜家家居徐汇店引爆舆论热议。因老年人“相亲团”影响就餐环境，宜家家居徐汇店遂在其餐厅在入口显眼处摆放《告顾客书》。其中称，自2016年10月5日出台新规，实行“先购餐，后入座”，这被视为商家大战老年“相亲团”的举措。

网络上的网民投票显示，认为“老年人霸座本来就不文明”的意见占到68.9%。显而易见，大多数网民支持商家的做法。笔者实地调查发现，自《告顾客书》出台后，每逢周二、周四宜家家居徐汇店餐厅仍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笔者实地采访到的老人们似乎对《告顾客书》中的新规根本 “不买账”，认为那是商业歧视。

宜家家居徐汇店位于市区，交通便利，有着北欧风情的简洁风格，其餐厅环境优雅，有格调、上档次，加上有免费咖啡，可以续杯，于是，经过这几年的口口相传，这里人气越来越旺，为老人在此交友奠定了基础，他们在这里更容易找到心仪的人或者是谈得来的投缘的人。以上种种因素，促成老人们每周二、四“不见不散、如约而至”。老人们还告诉笔者：来宜家更多是心灵交流，并非一定要“相亲”。

本文的核心观点是：宜家作为企业，没有承担为老人们提供交友场地之类社会责任的义务，而相关政府层面和公共财政投入应该根据城市老龄化社会的发展趋势，积极谋求对策。

深度老龄化：日益严重的城区新趋势

作为世界经济的火车头，中国现在面临越来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的问题。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个步入“老龄社会”的发展中超级大国。国际上通常对“老龄化”的定义是：当一个国家或地区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10%，或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7%，即意味着这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口处于老龄化社会。

据上海市民政局、市老龄办、市统计局发布的信息，截止到2015年底，全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435.95万人，占户籍总人口的30.2%。这意味着，上海成为中国第一个进入老龄化“3.0时代”（即60岁及以上老人占人口总数的30%以上）的城市，老年人比例接近全国数据的2倍。同时，在北上广三个特大型城市中，上海“老”得遥遥领先。上海的老龄化程度之高，远超全国平均水平。而且在上海，深度老龄化趋势正在延续，65岁及以上、70岁及以上、8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都比上年增多，增速分别为4.9%、2.3%、3.6%。

根据监测单位的分析，上海高龄老人的快速增长期还没到来，至2025年之后，高龄老人的增长水平将比“低龄老人”群体突出。上海市老龄科学研究中心人员解释：“此次上海低龄老年人口快速增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出生的人口开始进入老年期，那时正是我国的生育高峰期。”根据上海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所的预测，老龄化高峰将出现在本世纪30年代，届时，本市老年人口的数量预计将在500万以上。

老龄化中重中之重的精神需求又来自空巢老人。2015年，上海市黄浦区精神卫生中心、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的周荣山、潘忠德、谢斌、蔡军等专家进行的社会调查显示，空巢老人的一般健康状况、生理、情感等评估明显低于非空巢老人。“空巢老人的生命质量相对较低”。相关报告指出：7.8%的空巢老人存在焦虑情绪，非空巢老人仅2.7%；15.6%的空巢老人存在抑郁情绪，非空巢老人仅9.4%。这显示，空巢老人存在不同程度心理问题，主观幸福感明显低于非空巢老人。我们认为，这也是那么多老人完全不顾宜家家居徐汇店的所谓新规，一如既往，每周来到这个“老年乐园”的原因之一。

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的精神需求层次不断提高

我们提倡政府官员和公务人员应该经常阅读些心理学著作，这有助于加深理解老龄化社会的精神需求。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Abraham Maslow，1908–1970）的需求层次理论就对我们很有启发，他在1943年出版的著作《人类激励理论》提出：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第一层，生理需求（衣食住）；第二层，安全需求（人身安全；健康保护）；第三层，社交需求（归属意识；友谊；爱情）；第四层，尊重需求（自尊；承认；地位）；第五层，自我实现需求（自我发展的实现）。生理需求也称级别最低、最具优势的需求。自我需求是最高层次的需求。第一、第二层需求属于温饱阶段，仅仅满足生存；第三、第四层需求属于小康阶段，有了归属感；第五层也是最高层次需求，属于富裕阶段，追求自我成长。如下图所示：

五种需要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逐级递升。需求层次理论有两个基本出发点，一是人人都有需要；二是在多种需要未获满足前，首先满足迫切需要。在发展中国家，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占主导的人数比例较大，而高级需要占主导的人数比例较小；在发达国家，则刚好相反。2016年，上海已经接近发达水平。

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我们不难看出，为什么宜家家居徐汇店“老年相亲团”会引发社会热议。因为上海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前沿城市、国际一流的国际都市，在经济条件普遍提高的背景下，人们才有了更高层次的需求；何况在徐汇区，老人们的文化水平还普遍较高，高级需求必然旺盛。这给政府、城市管理者带来新的思考。

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的指示精神，2016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规划纲要提出，到2030年，我国主要健康指标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人均预期寿命较目前再增加3岁，达到79岁。截至2015年，上海市居民平均期望寿命为82.75岁，值得一提是女性平均期望寿命达到85.09岁，首次突破85岁，而男性为80.47岁，上海已达到世界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先进水平。上海要在延长平均期望寿命上进步是有困难，也应更理性看待这个数字，应更看重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

从 “十三五”开始，探讨解决的新方案

都说“夕阳是最美的风景”。那么，老年精神生活的落脚点在哪里？老人们该如何打发空闲时间？聚会、聊天、相亲、娱乐，应是从容安顿“夕阳红”的重要途径之一。

老龄化社会，老人们的精神需求日益突出。老人们也看到：政府已经在这方面加大投入，如重新修建和配置社区文化中心、小区绿化、公共绿地、滨江大道、亲水平台等适合老年人活动的场所。各区的老年大学也组织不少适合老年人的娱乐活动；上海市综合为老服务平台则已上线，为老年人提供可供交流乃至相亲的场所。

在专题考察和调研中，我们发现上海老年人的精神需求有四个特点：其一，中心城区的老年人往往喜欢阅读报纸、刊物等纸质媒体；其二，老人们小时候的习惯会“复活”，如喜欢看“小人书”（《三国演义》、《水浒》等连环画），但现在“小人书”因盈利困难而几乎不出版了；其三，害怕在心灵交流手段上跟不上第二代和第三代，但他们却极其需要和晚辈沟通，并了解晚辈的基本信息；其四，宠物是他们愉悦心灵的有效陪伴，老人们彼此间也常会乐意交流饲养、训练宠物的心得。

由此，笔者建议：

第一，可以在条件允许的社区兴建公益茶室。以徐汇区为例，每个街道都有文化活动中心、每个居民区都邻近菜场，可以在这里挖掘潜力，开设公益茶室，让这里成为老年人乐于去聊天交心的场所，积聚人气。在茶室里，老人们可以下棋、阅读、交谈、说书，但不影响他人。这样的举措有望使社区真正成为老年人的快乐家园。

第二，应该恢复出版“小人书”即老人们喜欢的连环画。除了《三国演义》连环画等经典作品值得重版外，还可以考虑请画家们绘制反映现在生活和社会内容的作品。至于盈利问题，我们相信市场很大，不会发生困难；暂时发生困难的话，政府应考虑给予适当补贴。

第三，老人们的学习内容应该增加新媒体培训科目。这方面各社区学校和老年大学是有空间优势的，平板电脑、智能手机早就不是问题，关键是相关授课老师要开辟实用、简练的课程，让老人们很快就能学会、运用。如制作视频、设立微信群和制作家庭相册等亲情作品，这样老人们既有成就感，也便于彼此间的观摩和家庭幸福。

第四，进行科技成果的老龄化开发，发挥公共绿地的积极作用。比如，生活在中心城区老人们的主要宠物是狗、猫、鸟、蟋蟀，已经有科学家能够破解这些动物、不少鸟类和昆虫的声音秘密了，能否把这些破译成果语音化、软件化、市场化，让老人们知道宠物在想什么？开发成功后，老人们可在公共绿地展开人与自然的和谐交流。

总之，让居民尤其是老龄居民的生活有幸福感和从容不迫，是城市管理者需要面对的问题。相信，未来的上海一定会是个老龄友好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