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共生｜城市影像记录者眼中的多伦路变迁与思考

我是一位城市影像记录者，长期跟踪上海的城市变迁，最早从2014年左右开始拍摄多伦路以及周边。这些年来，多伦路上的建筑变化不大，但是周边的小马路；横浜路、东横浜路和秦关路上那些曾经密集的居民区都已经搬迁。2018年左右，多伦路试图重新进行一轮开发，我看到部分居民的迁离，当然也有至今不愿意搬走的居民，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这个计划被搁置。

自2020年5月中央党校要求进一步加强“四史”教育工作以来，各级组织对于追寻红色足迹的走读活动日益频繁，特别是2021年又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有相当多红色印迹的多伦路成为目前走读的重点。我因为不断的拍摄和走访，常常受邀为一些团队在走读活动中承担讲解工作，最近来来回回走得多了，观察的机会也就多了。

多伦路文化名人街于1998年开始改造，当初的定位是以曾经居住在虹口区的文化名人为主线，再通过文博、旅游休闲带动街区的商业化运作。刚开街时确实对上海人的吸引力很大，因为这条小马路上有不少可圈可点的老建筑值得老上海人来怀旧。但是一阵风过后多伦路开始沉寂下来了，其中的原因确实值得探讨。

2017年8月14日，永安里。本文图片均为寿幼森图

从四川北路变迁看多伦路兴衰

其实多伦路的兴衰与四川北路的变化密切相关。早年的四川北路在上海整个商业版图上占有一席之地，“走走看看南京路，买卖请到四川路”讲的就是四川北路。而且，由于当时四川北路以东杨浦区的商业基本集中在沪东工人文化宫周边，所以四川北路的消费人群东可以辐射到平凉西块，西可以辐射到老北站地区，南可以延伸到苏州河边，北可以延伸到凉城新村。由于大量居民在城市改造中搬离了上述很多区域，原有四川北路的消费主力人群逐渐消失，因此多伦路上的人群也就不会多了。

旅游休闲都需要由线带点，多伦路本来可以让游客从外滩或南京东路沿四川北路一路走过来，现在这条线消失了，于是设想中从南京东路、外滩导入人流就不可能了。

从近两年来看，各级组织积极开展寻找红色印迹的团建活动，多伦路上既有红色印迹又相应保留了不少上海老建筑，于是走在多伦路上一天可以看到好几批团建活动，由于这些队伍都是团体活动，按照规定的程式来了解相关的知识，并不会在这条马路上坐下来消费，因此这与原有的定位还是脱节的。

2019年9月27日，夕时钟楼

如何为多伦路注入活力：以“巨富长”地区为例

从上海目前一些网红地标来看，可以发现不少地方基本上是在不经意间发展起来的，比如我居住的“巨富长”地区，这并不是一个靠有关部门刻意定位的旅游休闲区域，也并没有高大上的商业业态，就是靠一些不起眼的街边小店，让周边商务楼的小白领愿意在午间休息时走走，然后逐渐声名远扬发展到高校的学生都愿意从远处赶来打卡。

最早的“巨富长”消费人群是南京西路静安寺CBD商务楼和淮海中路襄阳路商务楼里的小白领，午间休息一个多小时和下班后的小聚让他们在这里寻找到一个比较安静又不落俗套的城市空间，“巨富长”保留的老街区和老建筑是一个让老外都愿意流连忘返的地方，在这个区域内的老弄堂里有大量的外国人租房居住，沿街个性化的小店较多，不少是老外自己开的店铺，这对于愿意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来说吸引力相当大。同时作为摄影人来说，可以看到这个片区拎着相机扫街的特别多，我们不要忽略摄影人对于一个地区人气传播的力量，但凡一条街上挎着相机的人多了，他发在朋友圈的九宫格就会带动一大批人。这都是目前多伦路所缺乏的。

2017年5月7日，富民路

综合上述观察来看，多伦路首先需要的是靠周边的力量来提升人气。从它的地理位置来看，西面的老北站地区在老北站停用后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南面安庆路周边的居民也因为苏河湾项目开发离开了，这两个方向都没指望了，沿四川北路的商业街暂时也不可能集聚人气，唯一可以导入的方向就是山阴路、甜爱路和鲁迅公园方向。

作为风貌保护区的山阴路一直是保留较好的上海老街区，是一长段既有人文背景又有建筑特性的小马路，还有甜爱路，原本一个让年轻人从路名想象出来故事的小马路曾经吸引了很多憧憬爱情的年轻人，每到“七夕”之类的日子是年轻人打卡发朋友圈最多的地方。不让在墙上写“爱情宣言”以后，这条马路开始落寞了，同时由于疫情和安全的角度，周边大量的弄堂都安装了门禁系统，这对于喜欢走读的探访者来说就很难有真实的体验感。回头看看上海很有故事的愚园路、武康路以及“巨富长”范围，把弄堂封闭起来的极少。如果这些小马路能够有“巨富长”这样的吸引力，当形成一个片区时，其辐射效应将会带动多伦路。

同时在观察“巨富长”的业态时可以看到，部分的店铺其实原来就比较成熟，有些是从田子坊过来的分店，具备了一定的知名度；还有就是在“破墙开店”也曾有过很大的争议，结果小店还是开起来了，因此在“居改非”之类的政策方面是否也有调整的空间？这种方式是否可以借鉴到甜爱路、山阴路甚至是多伦路？当个性化的小店愿意开到这些小马路来了，不妨用大数据看看山阴路周边是否有大量的改造后的民宿出租，它们的入住率如何？短租和长租的比率是多少？如果游客和老外也愿意在这周边租房居住了，那么人气就会自然而然地聚集起来。

当然我们不愿意放弃虹口区曾经的文化名人效应，那么尽快的把多伦路后面的鲁迅小道和景云里做好文章，起码可以在目前的组织团建活动中将这两个点串联起来，让大家真实的感受到曾经的文化名人和多伦路的关系。

2016年2月26日，景云里在横浜路上的入口。现在该入口左侧的商铺已经拆除

就目前来说多伦路因为曾经的定位局限于古董、旧书、文房四宝等，所以少了可以让人们坐下来的场所，有些游客会直接坐在鲁迅的塑像边上，说明可供游客坐一坐的地方较少，也很少有适合怀旧人群的餐饮。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在四川北路多伦路口对面的四新汤团店里可以听到很多特地过来消费的老上海人，讲了一口让人亲切的上海话。如果这类店铺可以伸进多伦路那就好了，因为多伦路周边现在几乎没有适合老年人聚餐的知名店家，原来的绍兴饭店（咸亨酒店）也不知是何原因没有经营下去。

再从“巨富长”来看，富民路上的“保罗餐厅”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一直保持上海本帮菜的特色，中等价位的消费层次使其成为老年群体聚会的重要场所，这对“巨富长”的错位经营有很大的帮助。

行走中的一些思考

在多伦路上带队行走，让我感到最满意的是现在的左联成立大会会址纪念馆。那是经过慎重确认后修缮的场馆，位于居民区中，也正因为周边的环境变化不大，更加体现了它的原真性。建筑外立面的整修也没有刻意的涂刷，避免了某些地方对老建筑维护“用力过度”的行为。团队活动难免会有噪声影响居民，他们的工作人员会及时的举着“请勿喧哗”的牌子出现，同时在大门口摆放了“最佳拍摄合影”的提示牌，减少了很多讨论、喧哗的杂音。

2019年11月14日，多伦路201弄2号，左联会址纪念馆

整个多伦路上街面维护得最好的是永安里那段，我一直认为这是最能够代表多伦路风格的街面，展示了老上海小马路的特性，目前路的两侧都是婚纱拍摄的取景点。但是由于总体的宣传力度不够，人流量太少，年轻人喜欢打卡拍摄的场景不多，社会的传播性处于递减的状态。

一般在旅游景区要迅速提升人气，有种比较简单的方式，就是搞摄影比赛，让人们自然而然地重新关注到这个区域的现状，并产生兴趣到来拍摄、传播。不要忽视朋友圈九宫格的传播力度，大多数的网红都是由此产生的。

结合自己的航拍图，寿幼森为读者推荐了走读多伦路的“打卡点”：
1、多伦路59号鸿德堂，上海唯一设计成中国传统大屋顶的基督教堂；
2、唯一真正居住在多伦路上的文化名人“七君子”之一王造时故居，多伦路93号；
3、夕拾钟楼，夕拾钟楼的名称取自鲁迅先生著名文集《朝花夕拾》，钟楼下北侧有多伦路及窦乐安的介绍；
4、众多文人居住过的横浜路35弄景云里；
5、多伦路145号，中华艺术大学宿舍楼；
6、永安里135号，中共中央联络点旧址；
7、永安里44号，周恩来1931年在这里避险；
8、多伦路189号，革命先烈赵世炎故居；
9、左联会址纪念馆；
10、郭沫若旧居；
11、白崇禧旧居；
12、汤恩伯旧居；
13、孔祥熙旧居；
14、拉莫斯公寓，鲁迅1931年在这里暂住。

（作者寿幼森系城市影像记录者，著有《上海老弄堂寻踪》《上海弄堂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