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兹别克观选记丨大选前夕新气象：一场谨慎的盛会

【编者按】

12月4日，中亚邻国乌兹别克斯坦即将迎来新一届总统选举。在执政达25年的“政治强人”卡里莫夫逝世后，该国即将迎来新一任最高领导人。应乌兹别克斯坦中央选举委员会和塔什干政府之邀，澎湃新闻记者作为为数不多的来自中国的大选国际观察团正式成员参与了该国多个城市的选举观摩活动，近距离观察这一位于中亚核心地区的国家的民主实践。

披星戴月，从北京向西飞行2400多英里，便进入了中亚腹地、有全球“双内陆国”之称的国度，一场25年来史无前例的政治活动正在这里如火如荼地上演。

这里是乌兹别克斯坦，被称为中亚地区地缘政治的重心，不仅因为人口数量居本地区之首（超过3000万人口，其中90%以上信奉伊斯兰教，少数民族数量过百），还因为地理位置至关重要——中亚其他四国及阿富汗均与之接壤。

在今年9月初执政长达25年的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去世的消息最终得到证实之后，外界越发担心这个中亚地区最重要的国家可能出现的“权力真空”会带来地区性、乃至更大范围的安全威胁（源自邻国阿富汗的极端武装分子等势力），乌兹别克的政治精英们因此异常小心地对外传递着这个国家即将发生变化的消息。

尽管如此，随着大选日（12月4日）的日益临近，一派新气象仍然悄然而至，犹如为一场盛大节日所不得不做的精心准备。

“（大选投票日）如同一场节日盛会一样，大家都会积极投票。”在位于首都塔什干灌溉与土壤改良学院的第89号投票站，该投票站主席萨瓦罗夫（Shavalov Qodirjon Ochilovich）向澎湃新闻表示。

塔什干灌溉与土壤改良学院在该国的教育系统中地位卓越，系今年总统大选热门人选、总理米尔济约耶夫的母校，也与该国农业的支柱性地位密不可分。

萨瓦罗夫自信满满地介绍着“投票站一切准备就绪”，包括针对残疾人和老人的贴心安排。这样的投票站在塔什干共有713个。他毫不怀疑这场权力过渡能顺利完成，新总统必然能从人民手中的选票获得执政合法性，“（本投票站）去年大选的投票率达到98%。”他说，即卡里莫夫在2015年3月成功连任的那一次选举。

尽管在西方受到不少批评，卡里莫夫在乌兹别克斯坦享有极高声望。在该国独立以来的25年时间里，他凭借高超的政治技巧和对地缘政治娴熟的驾驭能力，成功带领国家摆脱了苏联解体所带来的诸多不确定性，实现了国家的稳定，并将乌兹别克斯坦打造成了中亚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两个国家之一，这一成绩超出了绝大多数西方观察家的预料。

而作为新一代政治家代表的米尔济约耶夫则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局面：大选后的社会经济发展问题是摆在他面前的首个挑战，这对于他完成25年来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的第一次权力过渡至关重要。

这位出生于1957年的政治家，政治经验皆来自（苏联解体）国家独立之后。尽管担任总理已达13年，但他在乌兹别克斯坦的知名度尚难企及卡里莫夫。一名长期观察乌兹别克斯坦政治的独立学者就告诉澎湃新闻了一个细节：卡里莫夫时代的大众媒体上，很难在大标题上看到卡里莫夫以外的乌兹别克斯坦政治人物，即便是总理米尔济约耶夫也不例外。

但新的政治局面孕育着新的政治气象，这种变化已不可避免：在政治和经济中心塔什干，不只在中央选举委员会办公地点，或是投票站，公路主干道的广告牌、火车站的大厅、高铁上的电视节目、大学、中学，甚至是宾客络绎不绝的餐厅的橱窗上，都在显著的位置贴上了今年大选四大政党推举的总统候选人的头像和个人信息。即便是其他三位候选人尚难对米尔济约耶夫构成实质威胁，但这些政治家的面孔如今也越来越多地为乌兹别克斯坦的老百姓所熟悉。

“过去人们对于总统卡里莫夫太熟悉、太信任了，而忽略了其他政治家，这次选举史无前例地出现了多人竞争的场面，人们不得不更多地去了解新的政治家。”此次观选全程陪同澎湃新闻的Toshinyozov Norbek如此说道，他任职于塔什干一家私营出版社，担任副社长。

在Toshinyozov看来，相较于选举后出现变化所带来的未知，人们似乎更倾向于选择最熟悉的。

东方民主的选择

“与美国人民对精英政治的失望不同，乌人民对本国政党的信任度非常高。”乌兹别克斯坦国家立法机关副发言人Alixanov Batirovich在回答澎湃新闻的提问时说道。

乌兹别克斯坦社会民主党（ADOLAT）党员Shahboz Sayfutdinov告诉澎湃新闻，乌兹别克斯坦社会因为这场选举而走向更加开放毋庸置疑，但他也坦言，大选后国家政策的变化仅仅是小幅调整，且集中在经济方面，而不会出现大范围的政策变化。

稳定对位于中亚地缘政治中心的这个国度至关重要，对于地区的政治稳定和经济一体化亦如此。大选之前，四大政党似乎对此已经达成默契。在新近落成的与国际标准接轨的媒体俱乐部里，四大政党中央委员会的副主席日前齐聚一堂，各抒对本国民主进程的自豪之情，尽管“达成这一共同目标的路径有所不同”。

对于现场有外国记者提出“为什么乌兹别克斯坦的选举看不到作为民主选举核心组成部分的公开辩论”一问，四大政党的副主席纷纷对这种“西方中心论”的调子予以了驳斥。“在直播时段互相羞辱和攻击对方简直是浪费时间，”一位政党的副主席毫不客气地回应说，“东方国家对于民主的理解和西方不同，不是争吵和谩骂，而是推进问题的解决。”

“他们传递出的信号是，权力过渡将是顺畅的。”美国密西根大学政治系教授Pauline Jones Luong告诉澎湃新闻说，在她看来，这恰恰也是新总统的首要任务。

外界普遍认为，现任总理、自由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米尔济约耶夫在这次选举中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他在卡里莫夫身边供职多年，对于国家经济政策了如指掌，且对本职工作一直有着“工作狂般的”的严格态度；但另一声音寄希望于新总统为国家带来变化，在经济上实现更大程度的自由化。

“人们可能不喜欢太严格的人，”曾经供职于政府机构的Toshinyozov Norbek说道，他以街上重要设施附近设置的警察人员为例，“但没有这些身着绿色制服的人，我们国家的安全可能会出现麻烦。所以，人们会选择接受这些满脸严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