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德生：稳住欧盟就能对美国施加贸易压力

主讲人：殷德生（华东师范大学经济学院院长）

主题：如何应对日益增长的不确定性

时间：2016年12月28日

主办：上海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上海市经济学会

【编者按】

2016年末，未来全球日益增长的不确定性成为全世界关注的话题。华东师范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殷德生认为，已存在的不确定性包括：世界经济连续的低速增长、美元加息预期、世界主要经济体宏观经济调控空间被挤压。

与此同时，中国还将面对一些新的不确定性。殷德生指出，中国的出口贸易大幅下降、民间投资基本不动、美国即将展开的贸易保护政策、中国未来的增长动力和国内经济分化，以及未来人民币汇率双边波动等问题，都需要中国做出应对方案。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殷德生发言的摘录：

不确定性的话，我个人认为讲的变不变是辩证的关系。有些东西是存在较长时期的不确定性。例如整个世界经济连续低速增长，连续复苏乏力，从较长时间来看也是不确定的，因为这样的低速增长是不正常的。世界贸易增长连续五年低于世界经济的增长，是不正常的。这在二战之后是很少出现的情况，但去年是，前年也是，2017年也要去面对这个不确定性。发达国家还是延续2014年以来的低速增长，增长非常乏力。也有预测说2017年会稍微改善，但是总体来讲，还是非常乏力的增长阶段。而新兴经济体，2016年像巴西、南非出现了大幅度的负增长情况，但是总体来看，印度、中国、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仍然是世界经济增长的热点和亮点，这个总体格局是存在的。

关于美元的加息预期。2015年的时候在讨论，2016年又面临这个问题。我认为，美元明年是否加息可能取决于CPI2%的底线。只要它需求旺盛，就业相对比较好的话，大量的资本流入，加息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因为美国经济的基础，包括创新和高端技术仍然在。实际上，现在面临的不确定性前几年就有了。

宏观经济调控的空间被挤压。世界各个主要经济体的货币政策调控空间是不大的。财政政策基本被债务拖累，从世界总体来看，很强劲的财政刺激不大可能。但是这两个政策的协调性，无论是主要经济体的国内协调性，还是国与国之间的国际协调性是比较差的，这块可以做一些改善。这几点可能是原来就有的不确定性，并且仍然存在的。

下面讲当下中国跟世界可能出现的一些新的不确定性。

第一个，中国出口的大幅度下降。这是原来没有想到的，包括进口也在较快地下降。而我们作为世界进出口大国，以前对这块是研究不足的。出口怎么稳？传统的出口优势是提前消费，这块在研究当中已经有比较好的佐证。而新的优势因为这次危机打断，没有很好地爆发出来。在出口优势方面现在处在新、旧动能断层的阶段，我们可能需要做一些政策调整。

第二个新的不确定性是民间投资基本不动。民间投资基本上是零增长，这也是以前没有想到的，这么大一个国家，民间资本投资就停下来了，这也是一个我们面临的新挑战。

第三个，美国特朗普可能会带来经济贸易保护。我看了一些文献，个人认为，美国历史上石油贸易保护无外乎这几个目的：一个是为了拉动就业，如果美国为就业而保护，从目前来看不应该放在首要目的。第二，美国历史上曾为了社会公平，为了缩小社会差距实行贸易保护。我比较了美国和其他主要经济体，美国目前的社会不公平程度是相对比较稳定、比较弱的，不是很突出，所以为社会公平而保护也说不过去。但是我发现，特朗普的保护政策可能有两个考虑，一个为出口保护，希望美国资本市场留给本国企业，创造新规模经济的优势。第二，对未来对等的开放市场进行保护，美国政府认为别人和它的对外开放是不对等的。如果这两个是美国新届政府的贸易保护理由，我们就要具体分析对中国的影响。

我分析了下美国对华的出口，总体趋势是逆美国比较优势，对华出口排在前几位的并不是属于资本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当美国对华出口并不是对美国有比较优势的产品，但中国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基本顺比较优势，那么这个就麻烦了，可能会导致中美之间贸易摩擦加强。本来两个国家如果都顺比较优势，应该不会太大矛盾。在中印之间对外出口产品结构中，中国跟印度出口产品的替代性非常强。所以我觉得印度今年增长7.6%，去年也增长7.6%，这么快的增长，它的出口拉动是很明显的。这块对中国出口的替代也是很大的影响。

这对中国来讲，不仅是2017年，在未来几年当中都有贸易的问题。我个人认为，最关键还是要稳住欧洲。因为原来我们跟美国有贸易摩擦的时候，我们都是拿着美元到欧洲采购。根据美国贸易政策的政治现行理论，美国厂商就要给美国政府施加压力。但是如果欧盟经济不好的话，这块可能比较糟糕。所以只要欧盟稳住，我们能打欧盟牌，就能对美国施加压力，因此我觉得在格局和策略方面还是有转机，不会特别恶化。另外，中国还要推动WTO的功能激活。在未来几年里一定要重开多边贸易谈判，举起世界贸易的大旗，这对中国的未来是很需要的。

第四，明年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2016年上半年房产拉动效应非常明显，这在2017年不大可能出现，2017年房市可能是相对比较稳定的，可能会回到2013、2012的状态。我个人认为2017年经济增长不可能比今年还要低，因为2017年有一个新的政治周期十九大。不管怎么弄，我个人感觉固定资产投资还是要上来，目前固定资产投资太低了，重庆、贵阳10%以上的增长主要靠固定资产投资20%以上的增长。

固定资产投资投向什么领域？民生项目和服务经济的基础平台。我们支持服务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比较弱，这两个要大幅度加强。其他的消费在2017年基本上也不可能有大改变。出口不大可能有突发性的逆转，投资民间怎么刺激，可能不是短期能解决的，可能还是政府拿钱出来。我觉得要保证2017年上半年比较好看，迎接十九大的话，可能只有这个招比较好一点，因为其他的都需要很长的时期。

第五，中国国内经济分化问题。分化的趋势怎么判断，在未来当中怎么应对，或者是不是会分化？这个分化看怎么看，像重庆、贵阳这样的地方增长还是靠老的固定资产投资拉动，而像深圳这种靠新经济拉动，是比较成功的。但是除了深圳做到了，未来两三年还有没有其他的范本？好像目前看不到其他范本，杭州借着G20有上来。我认为分化其实是好事，可能让一些城市繁荣起来，不全像原来重庆那个模式。

第六，明年企业降税、降成本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脱实向虚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从目前情况来看，政府的税费还是比较重的，尤其是隐形税费比较厉害。所以我觉得政府2017年在降税领域当中还是要加强的。

最后，现在的人民币汇率。我觉得好的地方在于改变了我们原来单边变动的思维，让我们很多企业，包括调控手段跟着改变。从2017年来看，我们要适应双边波动的市场调控状态。比如人民币国际化，2009年开始推动的时候是单边升值，很好推，现在单边贬值的时候也好判断，但是双边波动就不好判断了，因为我们人民币市场当中没有很好的投资回报率保障，投资者就吃不准，到底回来好还是不回来好？国际投资也是一样，对中国来讲会是比较难预测的。从整个全球来看，近三年的国际直接投资都是增长的，大家预测2017年也会是增长的。但是如果在人民币双边波动，且预期不确定性加强的情况下，中国是否能抓住国际直接投资的浪潮？尤其在跨境投资这方面，跨境并购是国际直接投资的大头，跨境并购又涉及到汇率问题。所以汇率双边波动的这个风险，我估计未来会突显出来。我们要适应新的汇率上上下下的格局。

（本文根据主办方速记和现场录音整理，未经演讲者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