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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一代君越·思想湃丨于胜军:更加担心“后大圣归来时代”

徐逸清
2017-01-06 09:58
来源:澎湃新闻
思想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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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动画,很多人会想到想到宫崎骏和吉卜力工作室,想到迪士尼梦工厂。的确,日本动漫和美国动画产业的发达程度依旧远远领先于世界。但是,中国也从来不缺乏有理想有能力的动画创作者。从一代人童年的《黑猫警长》、《宝莲灯》、《大闹天宫》,到近两年大获成功的《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等,中国动画产业在不断进步着、发展着。

有成功,就有更多隐藏在背后的失败;有进步,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努力。而这一次,来到思想湃的,就是国内知名动画导演于胜军。我们知道他,更多的是因为参与《海尔兄弟》,创作了《洛克王国》,或是导演了《黑猫警长》大电影。然而,在其动画生涯中,这些都不过是冰山一角。在思想湃“不同凡想”的舞台上,已年过不惑的于胜军讲述了他和动画的故事,也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给我们展现了二十年来中国动画人的努力与斗争。

导演于胜军在演讲中

曾经偏执的逐梦者:《我是狼》的奋不顾身

1999年,于胜军一个人来到北京,带着仅有的八百块,开始了自己的动画梦。用他自己的话说,“开始了坚定而艰辛的探索”。

那时候的国内动画人,启蒙于六十年代传统中国动画,却又不断被国外引进的光鲜新奇的动画所吸引。这时候,于胜军有了自己的一个梦想,就是“成为中国的宫崎骏”。

“其实我也特别喜欢迪士尼动画那些愉快的故事情节,而且,我们这一代人,认识宫崎骏是比较晚的。”于胜军说:“但可能是因为都是东方的关系,我更喜欢日本动画人的文化精神。”

日本对手艺人一直很重视,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匠人精神”。于胜军在宫崎骏的身上看到了这种精神,他觉得,国画出身的自己,也应该是在这样的精神文化下进行动画探索的。“我们都希望自己的手艺有一天能够让更多人看见,让更多人认可。”

梦想的力量是强大的,在通过教学获得一定积蓄后,于胜军义无反顾地开始了自己向宫崎骏看齐的创作之路。“我们的团队在毛坯房里工作。那个时候对我来讲依然充满了激情,当人有了理想,有了方向的时候,你的内心非常火热,而且非常坚定,这种坚定是任何人打不垮你的,你可以毁灭一切,为了你的梦想去前行。”

《我是狼》电影画面

《我是狼》动画电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为了“手艺人精神”,于胜军坚持用纸创作,一个细小的动作变化也要全部重新画一遍。《我是狼》做了四年时间,作画的纸摞起来大概有六层楼那么高。“所有的图、造型、情节我是都亲力亲为地去做,我真的希望自己能跟宫崎峻一模一样,完成一个追寻大师的脚步。包括我们用的美术风格都非常东方,我们甚至都用了中国张大千泼彩的效果,中国美学特点都融在这个片子里了。”

2004年春节,《我是狼》上映,院线排片1.2%。“上映前我抱着巨大的幻想,那种一夜成名的幻想,我觉得我的手艺终于可以‘华山论剑’了。”于胜军回忆起那些心情,有点激动:“然而排片出来以后,我们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觉得特别不公平,特别不公平。”

幸福认真的父亲:用爱创作《熊小米》

其实,在《我是狼》创作过程中,于胜军也经历了一次角色转变——成为一名父亲。然而当时被梦想驱使的事业狂热让他并没有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二女儿出生,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想做一名好父亲去爱她们。“在追逐宫崎骏的过程中,我只关心自己。但是现在,我是一名父亲,是女儿改变了我。我想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需要什么,想知道中国的儿童需要什么。”于是,《熊小米》诞生了,这是于胜军送给女儿的礼物。

跟《我是狼》很不一样,《熊小米》简单、欢快、明亮,当然,也很“低幼”。“大家觉得这个东西太低幼了,我也觉得非常低幼。”于胜军说:“但是,低幼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我们有的时候觉得中国的一些动画片不好看,并不是因为低幼,是因为它故意很不低幼,所以特别显得特别低幼。所以我在想片子没有什么低幼不低幼之分,也没有动画和电影之分,要了解你为谁创作。”

《熊小米》系列

在于胜军看来,其实低龄儿童的动画片更难做。“当你真正开始研究儿童文化的时候,你发现这个领域非常严肃苛刻就好像是戴了十个金箍在工作。做电影,做成人的东西,我只做一点就是了——好看。但做低龄儿童的东西光好看是不行的。其实很多在西方的动画公司承担着巨大的法律责任,如果动画片让某个小孩产生了模仿导致了危害,要受到严重的法律制裁。”

而孩子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也是于胜军曾经思考很久的问题。“很多人问我,动画片能解决什么问题?动画片太美好了,万一孩子看了不能面对社会竞争怎么办?后来我去找我的一个前辈——动画学会会长余培侠老师讨论这个问题。余培侠说,这个问题在七八十年代的儿童大会上就解决了。当时的问题是,要给孩子看晴天还是阴天?大家一致肯定地说,一定要在这个年龄段给孩子看晴天,让他有美好的、安全的、健康的心灵。让他有机会、有勇气去面对可能的冰冷现实。”

也正因如此,《熊小米》里面盛满了一个父亲的爱与期望,于胜军希望它能给女儿带来最纯粹、最心底的快乐天真。

“有家长跟我说,我的动画片很温暖、很温馨,他们的孩子学到很多东西。也有很多合作伙伴找到我们,因为他们的孩子是熊小米的粉丝。”于胜军有点自豪地说:“它是一个开始。相比《我是狼》,我做的东西慢慢地开始不那么苦涩了,它们充满了快乐、愉悦、幸福,我后来才逐渐发现,这才是我。”

如今的释怀与期望:保护美好,保护纯粹的创作者

从《我是狼》的执着到《熊小米》的温和,包含了许多无奈与艰辛,但也是于胜军自己的选择。“现在的我变成了年轻时候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棱角什么都没了,但我很享受这种生活。”于胜军说:“如今还有人会问我《我是狼》的事情,我已经完全释怀了。”

《我是狼》讲的是一只生在兔子窝的狼,最终认识自己、向朋友证明自己的故事。它正像一个写照,反映了于胜军这些年内心成长的经历。“其实,慢慢地《我是狼》得到了很多业界好友的认可,我也有机会取得了一些成绩。我突然感觉到,当时的那种偏执的追求,其实已经实现了。我的初衷就是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能力。做《我是狼》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吗?你是谁?我是狼。”

不过,于胜军也承认,在商业和时代的打击下,自己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创作者了。他也越来越意识到,比起好的创作者,中国动画行业更需要好的环境。“我们都知道吉卜力工作室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叫铃木敏夫,他对宫崎骏的帮助和指导,对其成长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说:“不管在西方和日本,它有一个完整生态,一个社会体系和工业体系,保护匠人精神得到很好的推广和发展。”

在看到田晓鹏导演的《大圣归来》的成功,看到张春、梁璇的《大鱼海棠》的成功后,于胜军感到非常欣慰和庆幸,但更多的是担心。“我担心的是,《大圣归来》之后,有没有人真正地像铃木敏夫对待宫崎骏一样,去对待田晓鹏。会不会有人真正地像铃木敏夫对待宫崎峻一样,去对待张春、梁璇他们。其实这个很重要,所以我说后大鱼时代,和后大圣归来才是整个动画圈真正关注的方向,我们能不能去保证一些年轻的有理想有梦想的人,不至于自己去找路,像我一样,去资本市场求生存。”

现场专注聆听的观众们

现在的于胜军,特别喜欢讲熊小米的故事,喜欢讲他的女儿,内心充满了温柔。正如在思想湃开始的时候,他介绍自己:“我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有两个女儿,父母非常健康,我的工作也很愉快,然后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上海的老婆,你们懂得。好了,说到这里我就自己开心起来了。”

“其实动画作品给我们带来最重要的是那种美好的感觉。像我们国家现在高等教育已经很普及了,为什么依然有很多乱拆乱建等不文明的现象。你看欧洲,包括日本。日本人在茶道喝茶讲侘寂文化,侘寂文化什么意思?侘是单人旁一个宅,什么意思?是枯寂的美。日本人特别在意一棵枯树,一个落叶,它带来的这种美好。因为它没地可拆了,就那么大地方了,它要在这种生活中找寻美好,有心灵寄托。就像宫崎骏的作品,他代表了日本的这种文化,让人有美好之心,对整个环境都有爱美之心。”

像《熊小米》,像《洛克王国》,现在的于胜军做的事,也正是在让我们的孩子们在快乐中长大,心怀美好之心,谁又能说他没有实现当初的梦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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