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涛：美国若对中国打贸易战，结果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主讲人：汪涛（瑞银亚洲经济研究联席主管、中国首席经济学家）

主题：“第十七届瑞银大中华研讨会”

时间：2017年1月10日

主办：瑞银集团

【编者按】

1月10日，“第十七届瑞银大中华研讨会”在上海举行，瑞银亚洲经济研究联席主管、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汪涛在研讨会上就特朗普就任后将对中国经济产生的影响做出了分析预测。她表示，美国加强针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这基本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特朗普对中国全面打响贸易战的可能性较小，“因为特朗普一旦这样做也会同时损害到自己国家公司的利益。其结果就可能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我们预计，特朗普上任后，他可能是要更有针对性的对中国某些行业、某些企业、某些产品来收紧贸易。”

在对华政策上，特朗普一方面讲中国可能是汇率操纵国，也有可能进行一部分的贸易战，但是又会谈马云这样的中国企业家，对此，汪涛坦言，“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大概的方向到底是什么，其实也很难判断。但是有一点比较清楚，从中国的角度来说，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愿意继续推进贸易自由化、投资自由化，中国一直在与美国协商投资协定。所以如果说中美的企业互相更多的走入对方的市场，我觉得中国应该也是欢迎的，不会简单的说你抢了我的或者我抢了你的，因为中国也有投资，也愿意去投，也欢迎美国来投资，希望是合作互赢的，如果特朗普能够这么做，当然更好。”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汪涛发言的整理：

特朗普就任对中国经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这是现在大家都关心的问题。现在看特朗普的政策对中国的影响，我觉得主要通过三个方面，第一是看特朗普上台以后，美国的利率怎么走，美联储加息的速度；第二是财政政策对美国经济增长的作用；第三是外贸和外交政策。

先讲外贸和外交政策，因为美国总统在内务上受到各种力量的钳制，但是在外贸上面却有非常大的权力，不太受国会的制约，因此他扰乱世界贸易的能量比较大。所以我觉得美国加强针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这个概率特别大，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具体会怎么做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比如说，他是不是要收45%的关税？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小的。是不是要全面打响贸易战？这个也是比较困难的，为什么说这个比较难？因为他一旦这样做就可能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果，也就是说同时也会损害到自己国家公司的利益。

因此我们预计，特朗普上任后，他可能是要更有针对性的对中国某些行业、某些企业、某些产品来收紧贸易，当然这个收紧贸易的时间也不太确定。

另外，特朗普是不是会把中国叫做汇率操纵国，这也是一个值得关心的问题。事实上，这件事本身不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但是之后特朗普会采取什么措施？这些都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只能说，我们目前的基准预测是，特朗普上台中美之间不会爆发全面的贸易战，但是可能会有一些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

第二，我们看特朗普上台后所实行的财政货币等刺激政策对美国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可以看到，目前，特朗普胜选以后市场表现出一片亢奋，信心大增，很多人看到他刺激政策以后对美国经济的重大影响，尤其是在国内。中国也有一些人对特朗普政策对美国经济的影响表示非常乐观。我们其实已经算比较乐观的，瑞银预测2017年美国经济增长是2.5，但是美国各大券商、各大投行的基准预测的中间平均值是2.2，很多投行甚至低于2。

金融机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大家觉得刺激政策首先不会很快出台，因为需要先通过国会，另外特朗普的刺激政策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是不是有那么大，可能不会是那么乐观。如果说他的刺激政策能够提振美国经济，如果又没有贸易战，那么当然对中国经济是一个好事，因为美国经济强、外需强，我们的出口也会走强，但是这里面又有很多“如果”在里面。

第三，我们要看美国利率怎么走，这是最现实的，立刻就反映了，他胜选第二天就反映了。对中国的直接影响是，人民币贬值的压力在增加，资本外流的压力在增加，中国国内的收益率也在增加。这个情况我觉得短期来看可能不会消失，今年仍然是这样一个状况。当然美元到底会走多强，现在市场非常分化。

瑞银的观点是，可能美元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觉得美元兑欧元今年年底会贬值。有的市场人士认为美元会继续大涨，现在其实是比较分化的，这里面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但是汇率的走势和利率可能还有一点区别，美元走强很可能是因为欧元区有问题，并不是美国本身，因为汇率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但是美国利率继续高升可能这个概率比较大。在这样一个情况下面，可能也会对我们的利率各方面有一定的压力，这是政策。

中长期来说，从中美两国政府角色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中国政府面对的来自特朗普政权的压力，一个是贸易保护主义的增强，另外一个是亚洲地缘政治风险在上升，包括他打出中国台湾这张牌。我觉得这触及了中国的核心利益，这样就带来了本地区可能的不稳定。当然这些是特朗普在他还没就任的时候说的，我们还要观察他就任后的举动。但是我们认为这个苗头就不太好。

同时，我还要简单地谈一谈汇率问题。我们觉得汇率今年对美元贬值不超过5%，所以年底应该说不超过7.3，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大幅的贬值，比去年贬值的幅度要低一点。现在大家都在说的资本外流，我觉得资本外流的主要来源现在已经是国内主体，我们不能说是外资走，主要是内资在走，首先是企业和金融体系，然后才是居民。企业和金融体系增加对外的借款，贷出去，这也是一种拿出去的方式。另外一个，比如说有一些外汇的收入不会回来，留在国外，包括加大对外投资，对外投资也是各种各样的，包括到国外买房地产的项目。当然居民也有资金流出的现象。

既然流出去的主要是国内主体，加强资本管制我觉得是有一定效果的，尤其是企业和金融体系，如果可以限制对外借款，同时，对外投资方面，审核这些投资是资本外流还是真正有商业价值的，在这些方面有所监管，资本外流的幅度就会下降。

那么，特朗普就任会不会令人民币加速贬值？正如我之前所说，特朗普上台有可能给中美关系带来一系列变数，贸易战和地缘政治关系紧张，这是一个变数，这是特朗普带来的。人民币是不是可能加速贬值，就是超过我们的预期或者更大规模的资本外流？事实上我们说这是存在可能的触动因素的，比如说特朗普要打贸易战，给一个15%、30%的关税，我们也可以说你既然这么做的话，就把我的出口成本抬得非常高，我可以人民币贬值多一点，可以作为一个可选项，不是说中国政府一定会这样做，但有可能是一个可选项。另外是不是通胀会更高带来货币政策的紧缩比我们想象的多，这也是可能的变数。再一个是信用市场是不是有无序去杠杆的事件？另外，房地产的调整会不会比我们想象的程度更加大？我们现在说的是一个温和的调整，这就是可能的变数。

但是总体来说，我觉得像信用市场去杠杆的事情，政府是可以把控的，有流动性问题的时候，央行得跟进，保持整个信用市场流动性的稳定等等，我觉得这些可以把握。外面的风险比较大，比如说贸易战的问题，美元和美国国债收益率怎么走的问题，而且包括欧洲、欧元区大选会出现什么幺蛾子，都不太清楚。今年相对于国外非常巨大的不确定性，国内相对来说其实情况还算是比较平稳。

另外，今天有人问我，特朗普对华的政策，一方面讲中国可能是汇率操纵国，也有可能进行一部分的贸易战，但是又见他会谈马云这样的中国企业家，他这样的举措今后会对美国的对华政策有影响吗？在外交政策上面达不到的东西可能通过中小企业或者企业家的这些民间交流来达到抵消作用？

对此，我觉得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大概的方向到底是什么，其实也很难说，包括他提名的候选人，他们其实对中国基本没有什么经验，对俄罗斯相对来说还比较熟悉。所以其实很难判断。但是有一点比较清楚，他既然认为中国的崛起抢了美国人的就业，那么让美国再次伟大的话，可能在经济上面对中国有一些制衡。这个当然也不排除在民间鼓励中国的企业到美国投资去创造就业，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抵消的问题。从中国的角度来说，其实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愿意继续推进贸易自由化、投资的自由化，中国一直在跟美国协商投资协定。所以如果说中美的企业互相更多的走入对方的市场，我觉得中国应该也是欢迎的，不会简单的说你抢了我的或者我抢了你的，因为中国也有投资，也愿意去投，也欢迎美国来投资，希望是合作互赢的，如果能够这么做，当然更好。

（本文根据主办方提供的速记整理，未经主讲人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