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观察｜商人总统特朗普会怎样和世界“谈生意”？

中国阿里巴巴、法国LV、日本软银……在记者长枪短炮的包围中，位于纽约第五大道的特朗普大厦最近接连迎来了多位跨国集团总裁。但和以前来这里造访这里的大部分企业家不同，他们的目的不是谈公司和公司之间的生意，而是和即将担任美国总统的特朗普谈一场“美国的生意”。

私人利益和国家战略、商业头脑和外交手腕，特朗普会如何平衡这些关系？一方面，菲律宾、土耳其等外国政府开始试探，特朗普在海外的私人利益是否会影响他的政治决策。另一方面，中国、法国、日本等国的企业家也针对特朗普的国内外经济政策，做出了各自的回应。

“未来四年中，做交易（deal-making）可能会成为美国外交的风格。”美国乔治城大学国际商业外交项目主任、彼得森国际经济学院研究员西奥多·莫兰（Theodore Moran）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

对于外国政府和企业，特朗普和他内阁成员的商业背景到底意味着什么？莫兰认为，他们的优势在于，也许可以打开多年来甚至数十年来都没有涉足过的、新的谈判领域。

“但劣势在于，他们的外交手段会给国际经济和政治关系注入更多不确定和不稳定因素。他们想达成各种新协议，但这可能会造成政策上的剧烈变化，也可能打断长期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外交常规。”莫兰说。

私人利益：沟通渠道还是谈判筹码？

在1月11日特朗普当选以来首次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的律师舍利·迪隆（Sheri Dillon）宣布，特朗普将把其商业集团转交给两个儿子管理，不会在任期内和外国做生意，而特朗普旗下酒店从外国政府获得的利润将被全部捐给美国财政部。

商人当总统在美国历史上并不稀奇，小布什和老布什都曾是石油公司老板，而特朗普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的美国前副总统尼尔森·洛克菲勒，更是在洛克菲勒家族的各主要企业中担任过领导人。但像特朗普这样拥有如此多海外利益仍不多见。《时代》周刊报道称，特朗普的商业利益遍布全球20多个国家的500多家企业，涵盖了亚洲、欧洲、非洲、南北美洲等各地。

早在特朗普参选时，就有外国政府注意到了特朗普集团广泛的海外利益。2016年6月，由于特朗普在竞选中宣称要禁止穆斯林进入美国，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要求移除伊斯坦布尔的特朗普大厦上“特朗普”的名字，以示抗议。

不过，在7月土耳其发生军事政变未遂、特朗普支持埃尔多安铲除图谋政变者以后，埃尔多安撤回了移除大楼名字的要求。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则在10月指派特朗普在菲律宾的商业伙伴何塞·安东尼奥（Jose Antonio）担任菲律宾驻美国特使。安东尼奥所在的世纪地产集团负责在马尼拉的金融区建造57层特朗普大厦，并与特朗普有多项其他商务合作。

特朗普当选后，安东尼奥飞往美国与特朗普进行了私人会晤。《菲律宾星报》1月10日报道，菲律宾经济区管理局负责人查理托·普拉查（Charito Plaza）透露，安东尼奥已向特朗普表示，在菲律宾的美国企业担心特朗普会惩罚它们在海外生产，而特朗普则要他转告这些企业，它们将可以“工作如常”。

私人商业利益也是一把“双刃剑”。特朗普在当选后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通电话时，特地赞扬了他在土耳其的合作企业多安集团（Dogan Group），但不久后，土耳其警方拘留了该企业的多名高管，称其涉嫌参与此前的未遂政变。

美国《新闻周刊》2016年12月引述一名与土耳其政府有关的中东金融家称，埃尔多安希望特朗普批准引渡涉嫌发动政变的流亡宗教人士居伦，逮捕特朗普在土耳其的合作伙伴可能是为了增加与特朗普谈判的筹码。如果埃尔多安继续施压，特朗普集团在土耳其的利益可能被切断。

随着上任日期的临近，特朗普已在逐渐回避私人生意可能带来的利益冲突。他在1月1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透露，阿联酋的一家开发商达马克（DAMAC）近日邀请他在迪拜参与一宗20亿美元的交易，但已被他拒绝。

但在伦理专家眼中，特朗普并没有完全切割他的商业和政府工作。《大西洋月刊》11日引述奥巴马政府期间的白宫伦理负责人诺曼·艾森（Norma Eisen）称，特朗普把集团交给儿子的计划充满漏洞，外国政府也有可能通过特朗普酒店之外的方式对特朗普施加影响。

创造岗位：规避惩罚还是主动扩张？

特朗普的商业背景不仅使他和外国政府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也影响了他与外国企业的接触。当选以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是他唯一接见的外国政府首脑，但他已与多名外国商业领袖会了面。

12月6日，特朗普在纽约会见日本软银集团首席执行官孙正义，孙正义表示将对美国投资500亿美元、创造5万多个工作岗位，计划将投资用于美国的初创企业。

2017年1月9日，特朗普会见了中国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马云向特朗普介绍了中国中产阶级的发展情况，表示将通过阿里巴巴的平台对接美国中西部的中小企业与中国消费者，有望在美国创造100万个工作岗位。

同日，特朗普还会见了法国酩悦·轩尼诗-路易·威登（LVMH）集团董事长贝尔纳·阿尔诺（Bernard Arnault）。阿尔诺称，LVMH集团将扩大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工厂，并可能在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或德克萨斯州建一座新工厂。

不少外国企业及美国本土企业也纷纷表示要加大对美国的投入。特朗普当选以来，美国开利公司、美国IBM、美国福特汽车、意大利和美国合资的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德国大众汽车和日本丰田汽车也都表达了投资美国、增加工作岗位的计划或意向，有的甚至取消了向墨西哥投资、外包的计划。

“特朗普对个别企业施压以改变它们的投资计划，不然就对它们做出惩罚，这大大脱离了美国传统的经济政策。”莫兰对澎湃新闻说。

但也有迹象表明，特朗普的作用可能不像想象中那么大，这些企业只是借特朗普上任的时机，推行原有的计划。

2015年6月，马云已在《华尔街日报》刊登“中国将成为美国中小企业的下一个希望”的公开信，称中国中产阶级人数和美国总人口相当，是巨大的市场。

日本软银集团也在美国经营多年，在2016年10月与沙特阿拉伯的主权基金创立资金或达1000亿美元的科技投资基金，而孙正义承诺对美国投资的500亿美元就与这一基金有关。此外，IBM、菲亚特克莱斯勒等企业创造工作岗位的计划也早在特朗普当选前就已经宣布。

2017年1月，福特汽车首席执行官马克·菲尔德斯（Mark Fields）对福克斯电视台表示，福特对美国的投资计划与特朗普的政策无关。不过菲尔德斯也表示，特朗普上任后可能会推行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改善美国制造业环境，这些都是企业在决策中考虑的因素。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院长杰弗里·加雷特（Geoffrey Garrett）此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曾对特朗普上任后的美国经济增长表示乐观，称政府和企业的关系可能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变得更加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