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先生外甥女张马力：他的心已经走了

1月14日上午，周有光先生112岁生日次日，部分专家学者在上海大隐书局为他举行了生日座谈会，活动由大夏读书会和搜狐举办。当时，周老去世的消息还未传来。从周老108岁生日开始，《财经杂志》主笔马国川就牵头和一些朋友自发组织周老生日座谈，迄今已是第五年。

“舅舅最近的情况不是很好。”周有光的外甥女张马力来到了座谈现场，据她讲述，周有光不久前刚刚突发高烧，白细胞超标。但他不肯住院，最后在家人和单位人一直劝说下才住院，体温好不容易降下来以后，他马上提出要回家。但他常住的旧房子刚刚装修过厕所和厨房，味道很大，于是又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在他过生日前一个星期，周有光才刚刚回到家。

由于不在北京，张马力对周有光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经常跟他的两个小保姆电话联系、微信联系，还有照片什么拍过来。我感觉他的身体比以前弱了很多，他现在每天早上喝一杯清茶，然后就吃营养液。开始的时候他营养液都不肯吃，小保姆像哄孩子一样劝他喝。整天别的不吃，要喝8杯营养液维持生命。”

早前，周有光已经不能讲话。这是张马力最为担忧的情况，“我舅舅以前是那么一个健谈的人，但是现在他不说话。有人来，他赶快把助听器弄好，做起来围在床边上，然后就做手势，不肯说话。我的表妹和表妹夫，也是他的外甥女去看他，他也不说话。我从发来的他的照片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空空茫然。”

周有光最大的贡献之一是创立了汉语拼音。2016年10月，张马力去看周有光，在饭桌上吃饭之前有一场谈话。张马力问周有光，“舅舅你从国外回来到现在，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他说没有。我说为什么？他说我毕竟做成了一件事，他只承认他做成一件事，就是汉语拼音。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自信？这是一件很难的事，56个民族都要说普通话，这个太难了，你就不知道吗？他说我知道很难，但是如果我不回来的话，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很多人认为周有光起初研究经济学，1950年代之后才转行半路出家研究汉语拼音。张马力却说，周有光不是从1950年代才开始研究汉语拼音。“他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上小学的时候，我的两个弟弟在幼儿园他就开始做他的实验了。他就让我弟弟学他的拼音，试试看，看看小孩儿能不能接受。实际上他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告诉我说，‘马力我这一生已经划上了一个句号’，可是我从他的眼睛里，我并没有看到句号。我觉得他还在期待着，还在希望着。我觉得我这个舅舅，有时候有点天真。他抱的希望比我还大。所以他每年都看很多报纸，中文的报刊文摘，很多很多报纸。中文的，英文的，日文的，英文看《纽约时报》日文看《朝日新闻》，都是他的学生每个星期从香港寄来，原文的。他每天看那么多报纸，你想一个在生活上已经划上句号的人，他还有心思每天看那么多报纸吗？他还在关心着中国，关心着世界。”

但最近，张马力从舅舅照片的眼睛里只看到一片空茫。她觉得他的心已经走了，“觉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