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丨在河边消磨时间，这样的青春不也很好吗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讲讲无聊这件事。

电影《濑户内海》的场景几乎只有一处，大阪市郊区某个河边公园的台阶上。

两个高中生并排坐着用关西腔聊天，剧本几乎全是对话。神经大条的前足球队员濑户，和拒人千里的优等生内海，两个人的组合形成了逗哏与捧哏的默契关系。

对话往往由濑户引人发笑的傻气疑问开始，以内海一针见血的点评接续。他们时而争吵，时而自说自话，电影里没有社团活动、没有壁咚，跟本州与四国之间那条狭长的海峡也毫无关系，只有琐碎话题聊个不停的高二男生。

《濑户内海》剧照

把无聊地消磨时间的高中男生和“等待戈多”联系上显然有点过度拔高。《濑户内海》的逗贫拌嘴里，确实透着成长的烦恼，但没有妄图去认真解答什么人生的重大问题。

无聊并非总是需要克服的，《濑户内海》继承的基本上是《男子高中生的日常》的小趣味：悠闲、幽默，偶有困惑，但不焦虑。

池松壮亮和菅田将晖

以打发无聊青春为主题的漫画动画并不少见。《濑户内海》里，濑户拎着一根薯条问内海：“这薯条咋这么长？”以一个废话般的疑问句拉开了电影序幕。让人联想到《幸运星》第一集里困扰高三宅女泉此方的问题：“巧克力面包的头部是粗的那边，还是细的那边？”

从《日常》的荒诞脱力，到折木奉太郎对“玫瑰色般高中生活”的抗拒，站在鼓吹“努力”、“汗水”的鸡血青春片的对立面，总有人翻个白眼，唱着反调。

微妙的空气感，这是此类漫画或动画成立的前提。改编成真人版的作品少，大概因为三次元太容易把松垮垮、懒洋洋的氛围破坏殆尽。《濑户内海》同样来自于漫画改编，拍过《真幌站前》系列的大森立嗣只用10天时间就搞定了真人版拍摄。仅仅75分钟的片长，豆瓣评分高达8.2。

《真幌站前狂想曲》剧照

池松壮亮和菅田将晖的组合，既是漫画版的神还原，又神似《真幌站前》多田和行天的高中版。池松壮亮饰演的内海带着黑框眼镜，时常面无表情，对喜欢一惊一乍的同龄人表现出些许不屑。他讨厌运动，宁可坐在河边台阶上看朵朵白云飘过，打发从放学到补习班的这段空闲时间。

“苏打”的濑户留着奔放的发型，因为某次足球比赛中不听从教练指示，被校队开除了。不知去哪儿，就坐到了内海旁边。两人一言一语的抛接，显示出日本90后演技派男星2 Top的实力：到位的表情加精准的吐槽，包括恰到好处的停顿间隔，就像搭配了数年的老相声组合。

在两人难起波澜的日常里并非找不到具备起承转合的故事线索。其实《濑户内海》里埋伏着多个能向狗血青春片发展的苗头，最终只是归于嬉笑之间。

内海每句话里都透着对濑户“傻”的讽刺。濑户觉得内海故作老成，却又拿不出势均力敌的语言回击。濑户喜欢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樫村，樫村偏偏被神秘莫测的内海吸引。濑户向只收到一份情人节巧克力的内海炫耀自己收到了12份，却发现内海那一份正来自樫村同学。标准的A喜欢B、B喜欢C的循环式单恋，在小品式层层抖开包袱的讲法下，变成了俏皮的喜剧。

樫村

濑户和内海的关系也并未因此破坏，二人间的友情反而在樫村同学身上得到了验证。内海知道濑户喜欢她，总在她面前提起濑户的名字；而濑户知道她对内海的单恋没得到回应，写好了短信却没按下发送，把对她的表白吞回肚子里。

濑户的父亲是个酒鬼，父母打架闹离婚，甚至要闹到街上去。他把破坏父母婚姻怪罪在猫身上，猫被他“咒死”后，濑户难逃良心谴责，生日当天自责不已。一向冷冷的内海难得温柔一回，说出“虽然很难接受，但生命都是会走向终结的”来安慰濑户。濑户看到母亲搀起醉倒在河边的父亲，似乎理解了他们打打闹闹、相依相伴的相处模式。

而这一连串事件都由濑户和内海插科打诨的对话交代，在看似散乱的叙述中，不难理解电影的主题：两个高中生在交流中获得信任、友谊，度过看似平淡无聊的一日又一日，回头看，却成长了不少。

快结束时，两人在台阶上点燃线香花火。内海的愿望是“希望暑假永远不会过完”，濑户的愿望是“希望可怕的蜘蛛消失”。明明挺浪漫的场景，却以火星四溅烫得内海满地打滚嗷嗷大叫收场。

漫画式的夸张表情和相声式的吐槽，为青春故事撒上些芥末般的鲜辣，避免过分甜腻。说到底，濑户和内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男生，哪有那么多豪情壮志或是多愁善感。内海算不上冷漠刻薄，濑户也没迟钝到理解不了人之常情。

他们一个用故作镇定掩饰羞涩，一个用直愣愣的举动和周围世界碰撞，连生活里困扰他们的东西都那么寻常可见。内海的话说出的，正是这部电影的价值取向：“在河边消磨时间，这样的青春不也很好吗”。只是在拥有了每天这一段台阶上闲扯的时光之后，两个人的日子变得更逗趣更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