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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的本愿》:大家皆是渣

戴桃疆
2017-01-23 21:2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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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高中优等生小情侣,男俊女靓,双方在校都颇受欢迎,因而两人天天下课后天台上碰面、放学一起回家,也都是引发众人围观艳羡的名场景。可事实上,般配的小情侣不过是一种表象,众人目光中的两个焦点不过是日常生活中两个常见的人渣:

他们各自有着真正倾慕的对象,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为了抚平内心的恐惧和肉体的寂寞,随意找个人作伴都好。两个人放课后的日常,不过是发乎于共情、止乎于前戏。

少有像《人渣的本愿》这样动画、真人版同期播出的。同题目作文自然难免被拿出来横向做比,就总体质量而言,动画从画面到音乐再到以漫画原作为基础的台词选择都更胜一筹。

然而,同样是打打色情擦边球,真人演起来总是比动画片更加刺激,将手和异性底裤这样的概念呈现到画面中来,本身就是一种禁忌,何况还都是未成年人。性质和观看素人出演的爱情动作片差不多,画质粗糙,摄像缺乏技巧,但别有一番风味。

真人版友善地删掉了男主角栗屋麦对自己帅气外表的认知(毕竟没什么说服力),同时也残暴地删掉了女主角性格中冷静甚至堪称冷酷的一面。真人版中,女主角天真的自我剖析和单薄的形象,让这部网剧沦为一出以校园为场景的猎奇剧集。

“青少年人渣心境探究”这一议题并不是漫画作者横枪萌果的本愿。作为一个喜欢创作成人向作品而又对小黄图持抵抗心理的作者,从网络同人起步的横枪萌果,大概属于那种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型的作者,舌吻袭胸不过是吸引潜在读者的诱饵,讨论成人世界里复杂甚至扭曲的情感才是真正的目的。

标题开宗明义,作品以女主角安乐冈花火的自况为主线,《人渣的本愿》归根结底还是一部少女漫画,校园剧的基本格局,惯例场景(师生同学、蓝天绿树白衬衫),简化的生活场景,文艺的独白和意象派取景框。以高中校园为原点,同时在多角情感纠葛中牵扯进两个成人,让这部漫画在极度纯情和胜负心过重的成人情感丛林的两极间游走。

在保持少女漫画基本构架的基础上,作者揪住“求而不得”的核心话题拼命挖掘人心的黑暗面,所有参与到情感关系中来的男女,统统无法逃出这个框架,不断被虐,循环往复,直到故事完结。

一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高中生恋人,对人渣的定义其实是不同的。时常自称“人渣”的只有女主角花火,男主角麦只是偶尔才如是说。两个人对人渣的定义也完全不同:对于花火而言,人渣意味着对情感的不忠;而对于麦来说,则意味着肉体欲望的放纵。这种指向的不同从两人真正恋慕对象的选择上就能看出端倪。

以烟花为名的女主角,在坠入人性深渊的过程中依旧试图追求爱情绽放时转瞬即逝的绚烂;而令以粮食为名的男主角心动的,是结结实实可以吃到嘴的肉体。

与其说两人彼此需要,不如说是花火更加需要麦。花火对于成为语文老师的邻家哥哥钟井鸣海怀揣着无法自拔的恋心,而“哥哥”则对同期入职的女同事皆川茜抱有好感。与近在咫尺的倾慕对象不断扩大的距离感几乎令花火窒息,为了透口气,转而开始寻求替身填补情感的沟壑。

相比堪称专情典范的花火,作为男主角的麦可能更“渣”一点。麦在肉体探索的世界里领先花火许多步,本应该青涩纯情的国中时期,栗屋麦却在和家教老师的肉体关系中脱胎换骨了。几乎所有男子高中生都青睐的音乐教师皆川茜对于麦而言,不过是彼时家庭教师的公有化版本,本就是一个人,一个性吸引的具象化身。

麦始终以引导者的姿态出现在与花火的契约恋爱中,对“不可以爱上对方”这件事具有十足的把握。一方面,他的确经验更加丰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已经认识到自己不会再被那种简单纯情的少女吸引,花火即便与他处境相似,但却很难成为他敞开心扉的对象。

作为“过来人”,麦除了主导着两个人在肉体上的互动,或多或少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扮演男朋友的角色,包容花火在冷酷和任性间频繁波动的不定心绪。尽管肢体接触频繁,尺度不断增大,却坚持在关键时刻踩刹车。

对待花火,对待主动送上门来的青梅竹马都是如此。他不再会对少女动心,但却试图保护自己不再拥有的那份青涩。比起一直求而不得的花火,一贯手到擒来的麦更加可怜——毕竟比起追求纯爱,靠肉欲印证真心更加困难。

能够累计创下六十五万册销量的漫画作品,绝对不是纵欲滥交的肉番能够做到的。横枪萌果创造了一个令人疼爱的女主角,她清醒冷静、坚强勇敢,并不一味逃避,会为了达成目标而改变。

她意识到皆川茜的本性后试图改变自己——皆川是那种没有自我,靠迎合他人期待生存下来的人,靠夺取他人觊觎之物强调存在感的人。皆川作为女性同志而非老师,对花火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简直是一种寻衅。只有站在与对手同样的立场上才能战胜对手,而这个立场就是无情,这是有情而又清醒的花火做不到的:她是那种情欲焚身时亦能灵魂出窍、凝视并蔑视自身的人啊。

大概这样的人最合适的男友类型就是麦这种不需要情感的。

比起围绕着男主角纠缠在一起的感情线,学姐绘鸠早苗的介入是纯爱少女故事的唯一变量。以“唯一的朋友”为起点进击的学姐,成为花火唯一一个无法干脆利落拒绝掉的人,成为若干段情感关系中唯一在情感上被依赖的角色。花火对甘心认定自己被利用的学姐心怀愧疚,因而总是有求必应。

有趣的是,《人渣的本愿》中,女性角色普遍处于为他人而活的状态,无论是女主角、迎合男性愿望的皆川老师、力求让他人赞美可爱的男主角发小,还是沉沦于无望爱恋的学姐,无一不是如此。

而离“人渣”一词最远的钟井老师、最近的男主角,都没有这种心理需要。这种对“被需要感”的珍视和追求,到底是日本社会性别区分的产物还是仅仅是作者观念的产物是非常值得讨论的。

如果仅仅看到“性”就将《人渣的本愿》归类为祸害青少年精神世界的作品,真的是太过浅薄了。柏拉图式恋爱绝不是人世间唯一建构爱的模式。或许对于沉浸在理想国中的线性思维男女而言,《人渣的本愿》想要探索的情感超越了理解的范围。

动画版片尾曲的画面就是大千世界的一个缩影,万花筒一般不断旋转,影像无限扩张或是彼此重叠。然而透过万花筒,观察者眼中的东西是不同的,有人看到了花火的阴部,有人看到了赤裸的女性,有人看到了全部,有人只能看到色块掠影。

好的影视作品理应是蕴含文学性的,动画做到了这一点,真人版则差得太远。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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