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小格局”与中美的大博弈

2月10日至13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赴美国访问，这也是特朗普上任后来访的第一位亚洲元首。为了确保出访效果，安倍苦练高尔夫球技，据说还曾对特朗普作了性格分析。特朗普也给足了面子，邀请同乘“空军一号”到自己在佛罗里达的别墅入住，彰显亲密私人关系。这次美日首脑会晤前，有美防长马蒂斯东亚“探马”做铺垫，此后又有朝鲜试射弹道导弹，期间中美两国领导人还进行了隔洋通话。面对如此复杂的亚太局势，日本要扮演何种角色？或者更准确地说，美国要拿什么样剧本给日本呢？

安倍两度访美，急于示好

安倍此行是四个月里他第二次到美国拜会特朗普。去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且尚未正式入住白宫之际，安倍就曾有悖外交常理，在华盛顿专程“觐见”过特朗普。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安倍确是急于从特立独行的特朗普那里得到反馈。特朗普不愧是精明商人出身，从竞选开始就对日本施压，要求日本全额承担驻日美军费用，在经济和贸易问题上做出让步等，并以从日本撤军为要挟。特朗普准确把握住了日本的“命门”。因为这些对日本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比如特朗普坚持“美国优先”，弃TPP而不顾，指责日本操纵汇率、搞不公平竞争等，让日本担心会由此丧失竞争优势，被中国推行的地区经济秩序所主导。

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安倍急于拿着“投名状”去见特朗普。在访美前他就发了大“红包”，表示日本将在今后10年内向美国基础设施建设领域投资1500亿美元，在美国创造70万个就业岗位，答应从美国进口页岩气等。

虽然日本向美国投资，也有解决资金投资渠道、促进强强联合的功效，但日本国内对此并不完全买账。安倍政府一方面在国内减少工作岗位，一方面却倒贴美国以增加就业，这种本末倒置被日本媒体批评为“朝贡”。而在关键的驻日美军军费问题上，安倍态度也已经软化，不再如去年见面时那样坚持“美日适当分担”。据日本防卫省日前估算的数据显示，在2015年度的驻日美军经费中，日本方面的负担比率已高达86.4%。

美国看重日本“攻守兼备”

好在特朗普知情识趣，没让安倍空手而归，全程不仅对日本大加赞许，还鼓励“日本将在同盟中发挥更大的作用”。美日还达成一致，将讨论建立新的双边贸易框架，多少弥补了日本因TPP泡汤的失落。

面对中国的崛起、海洋权益争端以及朝鲜半岛动荡局势，美国深感日本在亚太安全体系中地位的不可或缺。一方面，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前沿部署基本都位于日本或其周边，失去对日本的控制，美国苦心经营一个多世纪的“太平洋帝国”版图将在西部出现无法弥补的残缺，第一岛链轰然解体。另一方面，日本名不副实的“自卫队”拥有第一流海空作战力量，在局部军事冲突中，具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不仅能充当防御的“盾”，必要时还可成为进攻的“矛”。

因此，美国对安倍在新安保法、解禁集体自卫权、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等敏感问题上的越界，非但没有阻止，还予以支持或默许。此次联合声明再次重申，美日同盟是亚太地区自由繁荣的基石，“不可动摇”。就在安倍访美同时，两国正在加州南部的彭德尔顿营区和圣克利门蒂岛举行“铁拳2017”联合军演。美国派出了500名海军陆战队成员，日方的250多名士兵来自陆上自卫队西部方面普通科连队（即西普连，中国国内也有称钓鱼岛特战部队，是肩负特战职能的精锐部队）。演习以防御琉球群岛为假想，内容包括高级射击、两栖侦察、登陆以及攻击行动等，指向性不言而喻。

影响美国对日态度的另一个因素，就是对日本国家身份的认识。在此问题上，应避免落入历史的窠臼。进入21世纪以来，美日关系一直在进行调整和重构，关键词就是“伙伴”，能承担更多责任、分担更多负担、肩并肩行动的“伙伴”。

传统观点认为，美国驻军日本，既是保持在亚太军事存在，也是在日本脖子上套上枷锁。不过现在美国眼里的日本，与中国眼里的日本，是不一样的。后者认为日本是一个对历史反省不彻底、右翼势头强烈、军国主义蠢蠢欲动的“顽固国家”。美国则不然，美国视日本为战后民主改造的成功范本之一，是西方权力核心层的一部分，更是“朋友圈”里有求必应的伙伴，民众相互情感亲近度也较高。

即便从军事角度讲，日本也并不对美国构成威胁，相反还要依赖美国提供从核武器到常规军力的安全庇护。拿美国主流文化来说，在《超级战舰》这样的大片中，日本常作为美军盟友身份出现，共同流血牺牲对抗外敌，这种情感和文化上的亲近，是美日关系发展的重要粘合剂。

日本是“器”非“极”

从近期来看，有了美国的肯定和撑腰，日本在东亚甚至南海挑动反华氛围的企图还将继续。日本不寻求与中国开战，而是想要么通过地区联动束缚中国，要么挑动中国开第一枪，引入美国的强势介入，助推日本突破军事捆绑。不过，交了“投名状”未必能坐上预期的位置，特朗普的算盘打得也很响。

特朗普此番和安倍亲密互动，虽然释放出了美日同盟关系非同一般的信号，但它不会改变美国主导、日本跟随的基本格局。对安倍渴求获得共鸣的自由航行、地区安全等问题，特朗普给予的更多是礼节性的回应，并没有太多新内容。

相反，之前中美元首的通话，真正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因为它意味着特朗普时期中美大国外交的博弈正式启动。特朗普在电话里重申了美方的一个“中国政策”，给中美关系调整了“定盘星”，也多少融化了之前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话带来的冰冻。中美的接触，也使马蒂斯之前在钓鱼岛问题上“挺日”的表态相对弱化，同时还稀释了日本渲染的中国威胁。

此外，特朗普还当着安倍的面，评价他与中国领导人的通话是“非常非常亲密”。至于经贸问题，特朗普显然不是“慈善家”。他表示美日将构建一种自由、公平、互惠的贸易关系。不过，这个框架虽名为“公平”，实则是要按照特朗普强调的“美国优先”原则来建立的。日本共同社就此一针见血指出，如果主张“美国第一”的特朗普将矛头指向日本，日本将面临严峻的谈判形势。

中美关系受到世界普遍瞩目，盖因为这一对关系对未来的全球秩序如何塑造、战争与和平关系如何发展等重大问题将产生深远的影响。说到底，中国和美国是全球性大国那种级数的游戏玩家，不仅有全面综合的国力，也有经得起起伏的战略家底，彼此又是既相互依存又相互竞争的关系。对美国来讲，日本虽然重要，但在全球大棋盘中，日本不过是美国的“器”，谈不上真正成为国际政治的“极”。日本充其量仍是地区地缘战略棋手，配合美国来进退攻守，夹在两大巨人之间，更显其“小格局”。

美国需要日本来制衡中国，但不允许日本牵着美国的对华政策走。对中国来说，战略眼光上要超越中日一时之争，重点放在与美国确立彼此行为准则之上。如今日本不仅在GDP上落后中国，在军事领域的技术优势也在逐步丧失，两国力量天平早已发生根本性变化。正如日本陆上自卫队前将军山口昇在专访中所说，中国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翻脸”的对手。不过，中国要谨防日本挑动是非的“阴招”，毕竟从历史上，“修昔底德陷阱”旁的大国，有时是被第三方或不经意的小事件推下去的。

（作者单位系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战略与安全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