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韩童生：《办公室的故事》让我们重温当年的喜剧形态

时隔近30年，冯宪珍和韩童生这对老搭档，重新又相聚在梁赞诺夫的作品里。在首演两年之后，《办公室的故事》受到上海戏剧谷的邀请再度来到上海，5月3日-4日在美琪大戏院演出两场。演出前，韩童生接受了记者采访，谈及了他对俄罗斯戏剧的情感，以及对戏剧舞台始终保有的热情和理想。

“老戏骨”韩童生这几年因为频繁在热门电视剧露脸为观众熟知，他极具个性和精彩表演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大丈夫》《虎妈猫爸》等剧中一系列老爸的成功塑造，更为他赢得了“老爸专业户”的称号。但对于今年62岁，从1980年代就投身戏剧的表演艺术家而言，舞台才是他最珍视的一方天地。而他近40年的舞台艺术生涯中，曾经获得奖囊括了中国戏剧界的所有奖项。

2015年，国家话剧院的经典大剧《生死场》时隔16年复排，韩童生在复排期间办了在国家话剧院的退休手续，他在回忆自己戏剧生涯不能磨灭的这个里程碑时说道：“在当时戏剧的环境下，这部戏是给我们这些热爱戏剧的演员打了一针强心剂，让我们知道戏剧是有希望的，是可以和观众们一起走得更远的。从那以后，我就坚定了终身不可能离开舞台的信念。一直到我这个月退休前，我也确实一直都守在舞台上。我希望，一个戏剧演员能够在舞台上，把自己的所想、所获，传递给观众。”

也在那一年，他和老搭档冯宪珍一起主演了前苏联同名电影改编的话剧《办公室的故事》。导演梁赞诺夫被认为是前苏联“喜剧教父”，他的这脱胎于话剧剧本《同事》的电影，曾经是几代中国观众心中的喜剧经典。

而早在1987年，当时的中央实验话剧院（现并入中国国家话剧院）还排演过梁赞诺夫与布拉金斯基联合编剧的另一部话剧《命运的拨弄》，韩童生和冯宪珍主演了该剧。韩童生凭借该剧摘得了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项“梅花奖”。

澎湃新闻：话剧《办公室的故事》是根据俄罗斯梁赞诺夫的电影改编的，您对这个作品，包括俄罗斯的电影戏剧应该都有很深的感情和了解吧？

韩童生： 我是1950年代出生的演员，我想对于50后、60后的人来说，梁赞诺夫和布拉金斯基这两个人的名字应该不陌生，如果不熟悉《办公室的故事》，那么对于《两个人的车站》、《命运的拨弄》，三部曲中另外两部作品应该有所耳闻。

对于我来说，第一次看国外的喜剧，就是俄罗斯的这个喜剧。这个话剧的原名叫《同事》， 在1980年代初俄罗斯把它改成了《办公室的故事》，这个影片介绍到中国，当时是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特别是我作为1970年代末从事戏剧表演专业的演员来说，更是打上了非常深刻的印记。

俄罗斯的现代喜剧其实是和生活紧密相联系的。特别是梁赞诺夫，他的戏就善于捕捉当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情感和当时所看到的、察觉到的社会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说，现在在我国呈现的众多的喜剧样式当中，《办公室的故事》可能可以让我们再重温或了解一下曾经有过的一种戏剧形态，或者说是喜剧形态。

所以我上这个戏呢，一方面是对我们所最早接触的喜剧，这种样式的喜剧，做一种纪念，一种致敬，我们把1980年代的戏剧呈现到观众的面前，让今天的80后也好，90后也好，看到我们那代人当初看到的喜剧是什么样子的。

澎湃新闻：好像您第一部作品就是梁赞诺夫的作品《命运的拨弄》，据说他本人当年曾经来过中国还看了你们的排练？

韩童生：我曾经在1986年有幸上演过爱情三部曲的第一部，就是《命运的拨弄》，这部戏也使我获得了第五届戏剧梅花奖。

其实当年我接卢卡申那个角色是个意外。本来我是在中间跑个龙套，因为导演当时对于卢卡申这个角色男一号在排练场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所以在突然某一天，他中午跟我约谈了一下，也就十五分钟，下午在排练场看到你来呈现一段卢卡申，我们看一看怎么样。

在1980年代，我刚投身戏剧的时候，那还是非常用功的、非常喜爱，那时候有强烈的戏剧理想。平时在排练场排戏的时候，我会非常留意自己所钟爱的角色，就算不是我演，也会无数次想象，如果我扮演这个角色，我会怎样表达、怎样处理。所以当这个机会来临的时候，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那一次，我到排练场给他们呈现了一个片段后，导演就带头鼓掌， 他说这个就是我所想象的卢卡申，我非常意外地得到这个角色。

非常幸运的是，在排练场联排阶段，这个梁赞诺夫就来到中国，考察中国的戏剧，正好在排他的戏，就到我们剧院来看。我当时还觉得，我的命运还挺好的，能碰上原作的大师，原作的导演。

那一次排练因为太紧张，我在排练场还打碎了一把茶壶，就是手有点抖，因为毕竟在大师面前，又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无名的小演员，一个中国的演员，能不能得到他的承认。结果在那一次联排完了以后呢，梁赞诺夫说，我没想到中国也能生产出卢卡申，并且说，这个演员的表演，应该说丝毫不逊于我们俄罗斯国内的优秀的演员。

前年年底我们在排练《办公室的故事》的时候，我们还邀请他亲自来导演他的作品，但毕竟他年事已高，当年都88岁了，身体也不行，所以就没来，但是还给我们专门寄了一段录音，希望我们能够成功，能够到中国来看我们的演出。但不幸的是， 第二年他就离开了我们。

我想，以我本人对于俄罗斯戏剧的钟爱，我以后有机会还会演他们的作品，当然不局限于梁赞诺夫。因为俄罗斯的戏剧给我们这代演员留下太多印记，而且至今我们戏剧学院表演学院和电影学院表演系其实所用的教学大纲，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来自前苏联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澎湃新闻：这次跟您合作的冯宪珍也是您在国家话剧院的老搭档，再次同台飙戏是什么感觉？

韩童生：我跟冯宪珍搭档了将近四十年，冯宪珍老师，对我也应该叫她老师，或者叫老冯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在我的眼里，我认为在中国的演员里面，尤其是女演员里面，就是有她这么强的领会力、领悟力，节奏感把握得那么好的演员还真是不多。她有强大的自信力和感染力，这种自信和感染会清晰地给对手一个刺激。

我跟她搭档这么多年，我觉得在舞台上她还是一个我值得喜爱和尊敬的演员。如果观众走进剧场，你们可能会从我们身上看到一般舞台上的男女演员很少能够带给你的一种享受。

澎湃新闻：您从中央实验话剧院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在舞台表演，虽然现在演了很多影视剧，也还是会回到舞台。影视和戏剧对于你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韩童生：我从1978年进入到演员训练班，我最早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呢，就是我最初的戏剧理想，到今天为止，戏剧在我的心目当中，仍然要排在电影和电视的前面，因为这是我最早的或者说是一个年轻人最早的、最初的一个梦想，我不想放弃它。

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确实得到了很多，虽然我今天拍了一些有影响的电影和电视剧，也得到了观众的好评和喜爱，我必须承认这些创作都得益于我在舞台上的时间，是舞台给了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的源泉，从心里到外部，从语言到肢体，所有这些技术技巧都是在舞台上锤炼出来的。

我也确实想跟年轻的演员分享一下，如果你今天是在职业剧院更好，如果你一开始就从事影视创作，那么我希望你如果有机会还是真正回到舞台上去。那里有一个演员施展和磨练的空间。在舞台上的东西，你会受益终身，并且在会给你启发和帮助。而且我今天仍然觉得，我在最早跑龙套的那几年，得到的，到今天，我仍然受用。我仍然感激跑龙套的那几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