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创世神话文艺创作工程｜罗玲谈连环画绘本《羿除四凶》

【编者按】即日起至5月21日“梦开始的地方：开天辟地——中华创世神话连环画绘本作品展”于上海中国画院美术馆展出，68幅极具中国风格和艺术家鲜明个性特色的连环画作品齐齐亮相。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本期对话《羿除四凶》连环画绘本创作者罗玲，她详解自己为后羿、四凶等的“造像”过程，她的作品曾入围“博洛尼亚插画展”，她也透露了中外插画的异同。

在鲁迅的《神话与传说》中从《淮南子》《本经训》截取了尧、羿有关的记录：“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脩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对于古籍中只言片语的描述，连环画绘本创作者罗玲为抽象的妖怪赋予了形象和性格。她也觉得此次“创世神话”的创作为国内的绘本行业提供了一个质量的标杆和创作模式和周期的借鉴。

罗玲，为抽象的妖怪赋予了形象和性格

澎湃新闻：你所画的《羿除四凶》包含了众多的形象，其中后羿“上射十日，下杀猰貐”，你是如何梳理故事以表现后羿的英勇神武的？

罗玲：我觉得绘本的绘画并不是复述文字的内容，两者存在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的化学效应，所以在创作过程中我额外调整故事的结构与文字叙述部分。在流传的后羿故事中，“后羿射日”是高潮，在过去的故事中只是强调了后羿“骁勇善战”，而我创作的是“后羿射日”之前在人间收复怪兽的部分，因此希望“打怪兽的后羿”和传统认识中“射日后羿”形象有所区别。

神话与传说经过流传，容易进入概念化。作为今天的绘本，需要在基础大框架内补充血肉，增加细节内容，让故事丰满充实起来。例如，在经过调整的故事里，后羿拥有一把可以远射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神弓，和针对三只怪兽匹配的三支不同奇力神箭。余下的第四只怪兽怎么对付，为故事设置了困难和悬念。在没有神箭的背景下，后羿将如何降服怪兽？这个结局成为故事高潮。这本书里，后羿的英勇表现不是依赖手中的常规武器与打斗，而是用智慧去降服了怪兽。当读者看完觉得有趣，可供回味的阅读体验与讨论空间取代了以往被说教的阅读感受，那这样的神话故事创作就有点意思了，反而更能让读者们记忆。

在文字上多以“问句”与“对话”形式，一是作为情节铺垫，二是作为不与画面复述的画外音，推进故事发展。这样调整修改让会它更符合当今绘本的图文阅读体验。

澎湃新闻：在你的绘本中凿齿、巴蛇、猰貐和封豨的怪物形象都非常有趣，你是怎么定位这些形象的？

罗玲：我觉得四个怪兽都有自己的性格。比如，凿齿有尖锐的牙齿，四肢发达的外形和懦弱胆小的个性；用了“呜呀呀呀，啊呀呀呀”有节奏感的“亮相”引导出它壮胆的虚张声势；由于它一直处于准备偷袭和逃跑的慌张情绪中，所以我画的凿齿眼神都是不聚焦的。而巴蛇是有点狡猾，它是搅动水浪吞掉动物，我觉得它蛮凶残的，所以用了鲜明的红与黑的警示色彩。猰貐在古籍上的记载说它形象多变，像马像狼。之前画了很多版本，但最终还是结合古籍中的形象，选择了与以往视觉经验不同的造型。

澎湃新闻：古代美术中的形象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启发？

罗玲：说起古代美术中的形象问题，让我想到了86版电视剧《西游记》参考了东方木刻版画或民间艺术里的妖怪形象，而近几年翻拍的《西游记》的怪兽造型参考好莱坞风格更多一点，同样是想象的妖怪，东西方造像的理解和表达是不同的，所以不是拿毛笔画画就是东方风格，重要的是造型语言和审美意识。如果要回到这个东方神话怪兽的造型，就避免不了回到中国古代美术的造像，包括墓室壁画、画像石画像砖中的造型，就拿最通常的中国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神兽的造型流畅简洁，具有一定的符号性和概括性。所以这本神话绘本，个人就是力图在这样的语境下去创作的。

澎湃新闻：此次一起参与创作的很多是功成名就的老先生，和他们一起的交流和探讨对你的创作有何帮助？

罗玲：在这次集体小组创作中，得到许多老师的指教，其中交流比较多的是奚阿兴老师。尽管他已是七十多高龄，但其画的《女娲补天》稚趣天然，充满想象力，早已打破了观念和时空的界限。建议去看阿兴老师展览的原作，印刷品没法展示作品的感性层次。奚老师在上世纪90年代就入选了“博洛尼亚国际插画家展览”，为人低调谦虚，专业追求纯粹，创造的形象造型简洁却意境无限，作品跨越了东西方的审美边界。同时老先生的创作状态踏实质朴，特别是创作态度和创作意想上让后辈的很有感触，是无形的身教。非常珍贵。

澎湃新闻：你在创作过程中又遇到的什么问题，是如何克服的？

罗玲：可能是在构思设计角色的众多可能性中的定位要符合远古时期的臆想。怪兽谁都没有见过，可能性特别多。在选择的时候画了很多稿子，也推翻了自己很多次，绘画的过程就是一个寻找的过程。

澎湃新闻：你是入围2015年“博洛尼亚国际插画家展览”的三位大陆插画家中的一位，你觉得中国大陆的绘本相比国外的差距在何处？

罗玲：首先国外绘本的题材可能更多元，对某些领域研究的创作会更深入，这是因为两者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伴随着今天的速度和热度，国内行业也将快速趋向成熟。其次，国外绘本不只是针对小孩，更不是概念的Q版化。就像被一再创作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就是全年龄的绘本。包括欧美、日本等的漫画，他们的消费者是青少年和成人。所以绘本根本上是一种与文字同等甚至跨域语言的图像阅读传播载体，但国内很多绘本还是把读者定位为孩子，同时也低估了孩子的阅读审美能力，这是认识上的误区。中国大陆创作者的绘画技艺上没有什么问题，差距在于怎么讲故事，这就涉及比较综合化的创作能力了，绘画表达能力只是一个方面。

澎湃新闻：你觉得中国绘本产业如今处于哪个阶段？

罗玲：我觉得中国绘本产业处于飞跃性发展阶段，相比其他纸质出版物，绘本处于欣欣向荣的状态，这与多年的民间推广分不开。大众从数年前的“认识”阶段到今天“欣赏“姿态的转化，促进了图画书的多元和专业性细化发展。此次“创世神话”的连环画绘本系列，邀请到了许多艺术家参与，充足的时间让创作者可以推敲作品，为各出版社和民间机构的“做书”“做文化”的心态和组稿品质上作了一个表率作用。如今的市场非常活跃，缺乏的是好作品，绘本的“生长”必然要回到市场里，才能真正达到激活文化市场与惠及大众的作用。可喜的是现在版税制度让创作者有了可持续发展的机会，让创作者有了进一步创作的激情。当创作与版税挂钩，一方面让作品与市场销售捆绑，更主要的是作品与创作者创作态度捆绑，本着对自己的出版物负责到底的端正态度，避免了粗制滥造，对这个文化市场的健康发展也是一种积极的力量。

附：中华创世神话连环画——羿除四凶

故事梗概：天帝俊召来神箭手羿，交给他珍藏已久的神弓和神箭，希望他去人间帮助圣明的尧帝。原来，人间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凶猛的怪兽，残害了不少百姓。羿背上神弓神箭，来到人间。那些害民的怪兽中，号称四凶的凿齿、巴蛇、猰貐和封豨最为残暴。羿毫不畏惧，历经艰险——找到它们，为百姓们除了大害。该神话故事颂扬了远古英雄一心为民的精神。（陈苏／文）

《羿除四凶》连环画绘本选登（罗玲／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