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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与荣格书信选:荣格如何影响了海德格尔的技术观?

[德]君特·菲加尔/编 张柯/译
2017-05-21 14:13
来源:《海德格尔与荣格通信集》
思想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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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被誉为20世纪最为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也是一位非常有争议的人物。

本质上来说,当下我们解读海德格尔不能离开他思想本身的深度,海德格尔的思想无疑是他立足于世的根本,是20世纪反思现代性的一剂良药,但生活的琐细是管窥真切的海德格尔的一个维度。贯穿海德格尔哲学人生的是他的存在论思想,其中一个核心哲学概念是“此在”(Dasein),可见海德格尔的哲学中一个重要的思想基点是“日常性”,海德格尔哲学与日常生活的当下情境是不可分离的。

作为一门生命的学问,哲学以反思生存之根的方式,使得人们将自身同所处的日常现实关联起来。生存于20世纪的海德格尔,其现实生活开始于一个复杂的多重世俗世界,他不是一个没有内心世界并服从于物化现实世界中的常人。海德格尔的思想是复杂且多重的,日常生活与哲学思想、政治行为三者不能分割,这相应地体现于他的文本中。书信,是展露他思想的隐秘性和特殊性的地方。以荣格、其妻、布洛赫曼、阿伦特等人为对象的通信更是海德格尔思想火星的闪现之地。所以,解读海德格尔哲学不仅仅需要占有经典文献,还需要关注书信这类看似琐碎而实际不可忽视的重要文本。


《海德格尔与荣格通信集》
[德]君特·菲加尔(Günter Figal) 编

张柯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3月

荣格对海德格尔具有启明和激励的思想推动作用,但并未受到大多数研究者的关注。海德格尔断言荣格是现当代最接近尼采之思想境界的人物,甚至认为他比尼采“看得更清楚”,在对实际事物的观看的坚决性上,“恩斯特·荣格超越了今天所有的诗人和思想家”,“在所有观察现代处境的人当中,恩斯特·荣格乃是最为冷静、最为犀利的观察者”。

海德格尔在后期,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之后发表了大量探讨科学技术的著作,此时的海德格尔认为科学的本质在于技术的本质,他采用现象学方法将技术与现代性、形而上学等联系在一起讨论,从人的生存角度对技术及其本质进行反思,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技术观思想。海德格尔后期转向对技术的关注,实际上他自己也承认受到了荣格的影响,他后期一直保持着对荣格的散文著作《劳动者》的持续关注。而处于思想对话另一端的思想家荣格也受海德格尔的影响,在与海德格尔的通信交流中领悟了海德格尔的思想方式,从而改变了他自身的思想进程。

这部通信集以日常生活细节的方式再现了二人之间保持着的难得一见的、思想家之间的“星之友谊”,拉近了人们与思想家之间的距离。此外,这部通信集的特殊性在于展露了海德格尔与荣格思想道路上特别是技术哲学领域的思想火花,见证了一场思者和诗人间的对话。此部通信集兼具复原生活情境与重构思想情境的作用,帮助读者描绘20世纪4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多维立体肖像。

精彩文摘

第5封

马丁·海德格尔致恩斯特·荣格

亲爱的荣格先生!

您为我的寿辰纪念文集《参与》撰写了文章,对此我的感谢来得太迟,这着实是失礼了。《超越线》(über die Linie)是一场激励人心的冒险,通过它,您亲自对存在自身进行了直接参赞。您的“参与”和令弟的“参与”是如此本质而鲜明,所有其他论文仅仅构成了对此的映衬。您的“参与”同时也道出了一种令人振奋的亲缘关系,即,它是在那些已被您清晰阐明了的“林中路”上的一种行走。

那种精神,那种在《劳动者》中已然运作着的精神——然而在那里它还是以某种方式受到了当时那种不自由的客观现实的紧密限制——现在得到了提纯与净化,它更加辽阔地展望着四方,但首先也更富猜想性了,而且准备好了去自由地行走在通向帮助的路途上。

这一作品把青年人带入了对一种观看的优美训练之中,这种观看并不把自身局限于这样的事情,即,对处境作出一种分析,然后再附带给出行动指南。这种观看本身乃是对线的一种横越(überqueren)。

但这种猜想着的苛求却首先也使得那些常常绝望的人重新获得了勇气,也正是这些人掌管着“痛苦的那种未经勘察的资本”(第258、第274页)。他们必然常常是在下述环境中足够笨拙地尝试着这种资本,这种环境就是:它始终还想在早已断裂的表象方式中布置自身。

当我首次拜读您的“参与”时——我是在读其他所有文章之前先加以拜读的——,除了您所细致勘测的那条道路之外,最令我感到欣喜的是,我能够告诉自己说,您本人现在已经进入了相对于《劳动者》而言的那种自由和优势之中,这种自由和优势可以使您再度把那一作品带入时代的意识中。在去往斯图本瓦森山斯图本瓦森(Stübenwasen)的路上,我们曾有第一次交谈,从那次交谈中您知道了我是多么看重您的《劳动者》。或许《超越线》就是这样一个开端,据此可以展开一种按风格和尺度而进行的对《劳动者》的全新理解。

第37封

马丁·海德格尔致恩斯特·荣格

亲爱的、尊敬的荣格先生:

我刚刚毫无准备地从特快专递那里收到了基辛格总理先生的邀请,邀请我参加6月1日的斯图加特早餐会,这是他为了向您表示敬重而举行的。

但令我感到无比遗憾的是,我已确定要在那天接待一场外来的拜访。若可能的话,我是很乐意去参加这次早餐会的,但这也并不只是为了表示对您的尊敬,而也是由于,能再次见到您并与您说说话,这会令我非常高兴。

如若不然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就必须坚持于老子的那首古老的箴言诗:

不走出门户

而知晓世界,

不凭窗外望

而见到天道:

人所行甚远,

所知甚少。

圣贤因而:

不远行

却明晓,

不张望

却行颂赞,

不作为,

却圆满完成。

和夫人一起向您和您夫人致以衷心问候!

您的

马丁·海德格尔

1965年5月29日于弗莱堡

第59封

恩斯特·荣格致马丁·海德格尔

亲爱的、尊敬的马丁·海德格尔:

您的惠赠充实了我的藏书,我想在除夕夜(Sylvester)之前就来表达我的感谢。我所作的那些施瓦本案语得到了您的鼓励,这同样让我感到很高兴。在写《羽毛球》时,一种来回往复开始形成,这带来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变化。如此我就可以期望,在一个好的时机到来时我能够把它的第二部分呈献给您。

对我而言,您对“Lichtung”一词的指明具有特别的生发之力。对于教堂司事和酒窖管理人的那种语言,我还必须予以详细的回应。首先让我感到有必要指出的是,您的短篇作品《艺术与空间》向我道说了那种最为生动的东西。希望您能对您在其中只是略加勘探的那种存储施以更进一步的开采。

在我看来,这些阐释的主要作用在于,它们带领我们越过了认识批判(Erkenntniskritik)的“一切摧毁性的”向度——但绝不是以取消这些向度的方式发生的,而是这样发生的,即这些向度被置立到思想之历史中去了。这样的话,一扇门,一扇被从门枢那里取下来的门,并没有失去它的意义,而只是失去了当前的功用,或者也可以说,失去了时代性的功用。

您从词语延伸到了物质。在我看来,在这种关联中,“aufgeräumt”这个词就具有这种意义。情绪与空间的关系是值得注意的;别的语言重读出了那些轻松的、开朗的、快乐的相似之处。“In high spirits, festivus, allegro, éveillé”。“auf”这个前缀通常是作加强语意用的:如aufgeheitert[高兴的],aufgemuntert[快乐的],aufgeweckt[伶俐的]等。

那么空间性的东西(Räumliches)是如何通过“Aufräumen”而得到强化的呢?或许是这样发生的:那些非本质性的事物在某种程度上被清除了,不再构成干扰。本质也就突显出来了。在一个舞厅中,桌子和椅子就是如此被清理掉的。现在就变得更明亮了,更自由了,更稀疏了(heller, freier, lichter)——这种喜悦是无基的:我们是[因被清理而]高兴的(die Heiterkeit ist grundlos: wir sind aufgeräumt)。

通过清理(Aufräumen),我们就从容积(Volumen)中获得了流明(Lumen),从实心的形式中获得了稀疏的广阔(die lichte Weite)。从沉重的东西而来形成了轻灵的东西(Leichtes);容积这个词来源于volvo[翻滚;转动],流明这个词则要追溯至luceo[照耀]。

您的这部作品我还得刻苦地钻研下去。

我和夫人向您和您的家庭送去祝福,愿您全家有一个愉快的、安宁的、充实的新年!

您的

恩斯特·荣格

1969年12月26日于维尔福林根

    校对:张亮亮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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