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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书名欺骗你:《武林旧事》讲武侠,《录鬼簿》是鬼故事?

陈宜楠
2017-06-13 10:2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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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引进了一本炉边童话:《小矮人闯龙穴》。20年后,这本书被重新翻译,叫《霍比特人》。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史上最畅销的葡萄牙语小说, 唯一一本翻译语种超过《圣经》的书,乍看还以为是《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一类的儿童文学。然而,其实还是它的本名比较人见人爱,叫作《炼金术士》——也是,谁从小没上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当呢?《花边文学》冒着三丈粉红火焰,来势汹汹,让人娇躯一震。敲黑板!执笔人是鲁迅。

都说,看书先看皮,看报先看题。书名是作品与读者间第一段开场白,要么一见钟情,要么一别两宽。要么,就像最近某艺人遭遇的骗婚事件,只是看上去很美。

自古套路得人心,语不惊人死不休。像《乌克兰拖拉机简史》这种已被多番“正名”的翻译小说略去不表,我们不妨来扒一扒自家古书里的经典标题党。

《武林旧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是无法如愿看到这样的开头了。

南宋倾覆后,周密拒不降元,隐居著述,本只单纯为前朝遗梦奏一曲挽歌,没成想六百多年后的某一天,会和陌生人古龙、金庸一道,杀进少年们血脉贲张的武侠梦。坦率地说,这个锅,应该让武侠小说家宫白羽来背。当年他从“文林”(泛指“文化界”)一词中收获灵感,衍生了“武林”的本意。“武林”原为旧时杭州别称,以武林山得名。不过时代变迁,“武林”的本意无人问津,新意倒深入人心,沿用至今。

如此便不难理解,周密的笔下的旧都临安为何温暖又寂寥。上至皇家仪轨,下至百姓生活,各色名目齐备,烟火气十足,完全是考据党的福音。

《录鬼簿》

《封神榜》和《录鬼簿》貌似是对上天入地的好cp。再说,《录鬼簿》若有幸能出口转个内销,不就是最近大热的《夏目友人帐》吗?钟嗣成一生坎坷,屡试不第,《录鬼簿》是其毕生的最大成就。听起来,也像是蒲松龄的另一个版本。

钟嗣成恰好出生于南宋灭亡的那一年。元人沿袭了封建集权的国家建制,却没有废除奴隶制的残规陋习。下层文人求仕无门,转而在勾栏、瓦舍以编写话本、戏曲谋生。钟嗣成同病相怜,耿耿于怀,决意为经史不传又高才博识的元杂剧作者树碑立传,以词吊之,名为《录鬼簿》。老愤青在序言中解释得很明白,世间有的人活着却像死了,有人的死了却永远活着,戏曲家就属第二类,他们是“不死之鬼”,是“虽死而不鬼者”。听起来瘆人,但《录鬼簿》里保存的孤绝史料确实回答了不少元代戏剧中极具争议性的问题。

《夜航船》

这书与你能想到的任何跟夜、跟船、跟水有关的类型小说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作者张岱,最著名的书是《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可这又不是他另一部举重若轻的散文集,如果一定要扯上船,这书大概可以说是作者递过来的一张通往大千世界的船票。

《围城》曾提到李梅亭有个“装满学问”的铁皮卡片箱,插满类似图书馆的文摘卡,需要什么信息,随手一翻便是。虽然钱先生只是为了吐槽有卡片箱不等同真正有学识。但在搜索引擎未发达之前,搜集整理资料后分类制成卡片,却是读书人做学问的基本功。有感于闲扯时知识储备的重要性,张岱贴心地奉献出了自己的读书笔记《夜航船》:上至三坟五典,四书五经,下及稗官野史,街谈巷闻。嘴上连连自谦罗列之物极为粗浅,实际上却在分类摘抄文化常识之外,归纳整理了20大类130个子目,再以词条详细解说。

明明就是《知乎?》,却偏偏要叫《夜航船》。可这真的又不是为了文艺,这名儿源于张岱在序言里说的一则笑话,半吊子秀才在夜航船上卖弄才学而出了洋相。“夜航船”本指江南一带客货两用的航船,是长途苦旅的象征。夜间百无聊赖,乘客天南海北,难免考较一番肚内墨水消磨时光。所以张岱才会说:“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

虽然张岱编写时始终严谨认真,但却从未将其视作一本权威专业的典籍,自撰的墓志铭中也未曾提及,直到尘封抄本辗转入藏宁波天一阁,《夜航船》才重现天日。

《天下才子必读书》

金圣叹是有多难抛弃自己的偶像包袱,才会给放飞自我的弹幕之作取一个地摊文学的名字。

如果你了解金圣叹的其他冠名作品,可能就会清楚,他对书名的执念有多深。他把自己选批的六部书,《庄子》《离骚》《史记》《杜诗》《水浒》《西厢》,称为“六才子书”,把自己选的唐诗称为“唐才子诗”。顺水推舟,把他从历代文章中选出的篇目就称为“天下才子必读书”。

虽然天生自带主角光环,时刻以惊世骇俗、调戏社会为己任。《天下才子必读书》却是他为儿子和外甥苦心编选的写作教材,金圣叹从古籍中爬罗剔抉精选出352篇文章,以明快如火的泼辣笔触加以文前总评、文中夹批,只“望其必为才子也”。

如果你还不清楚这部书到底讲了些什么,不妨移步书店翻翻知名盗版《古文观止》吧!

《青铜自考》

豆瓣分类已充分证明本书书名强大的迷惑性。

清朝三藩之乱的平定中,宁夏籍将士发挥了很大作用,本书作者湖广提督俞益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字嘉言,号澹庵,别号青铜。所以这不是一部清人金石学的研究著作,而是俞益谟的个人文集,因为号“青铜”,所以书名中有“青铜”。至于他为何要别号青铜,已不得而知。只查得他魁梧高大,孔武有力,善于骑射,喜读兵法,戎马一生,各类平叛战争中表现英勇,功勋卓著而屡立战功。57岁革职回家,撰修了宁夏古代唯一的地方乡志:《康熙朔方广武志》。
1960年,俞益谟的故里宁夏广武于划归当年设置的新市——青铜峡市,不知道跟他的号有没有关系。

《读书杂志》

1665年1月,法国人萨罗出版了世界上第一份杂志:《学者杂志》。

1883年,德国传教士郭时腊创办了中国最早的杂志:《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

那王念孙于1795年以后便着手筹备的《读书杂志》又怎样说呢?当然,首先,它不是一本“杂志”。

虽曾贵为当朝尚书之子,连戴震都是自己的家庭教师,王念孙却不是个坐享其成、没有主见的官二代。八岁时已熟读《十三经》,二十多岁便谈笑有鸿儒。有精通古音的童子功加持,王念孙很快在研读《广雅》的过程中,领悟到周秦两汉经典文献里声音贯穿训诂的命门。在完成出道作品《广雅疏证》之后,王念孙雄心勃勃,制定了周秦两汉经典的正讹计划,又深感项目庞大,只得寻求长子王引之的合作,于是约定《十三经》加上《大戴礼记》、《国语》,由王引之统筹主笔,写成《经义述闻》;史部、诸子和集部由王念孙统筹主笔,写成《读书杂志》。每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父子俩埋首书房,把阅书时的弹幕摘抄成卡片,征引核实后阐发成文,再合成全书。这便是形成“杂”“志”的过程。

后来的后来,官三代王引之也成了尚书。其实,王念孙曾是第一个弹劾和珅的耿直boy,只不过他自小矢志做历史文献的搬砖工,无心仕途罢了。

    校对:张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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