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健：设计也可以褪去形式的浅表和消费主义束缚

假如以“好看”、新奇有趣为标准去期待一场设计展， 10月12日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开幕的“dna | APPLE+”展览或许将令你失望。但如果你是一位愿意慢下步伐，探究设计本质并在初通入门方法后再观察细微匠心的观众，这一展览当是一个学习良机。

探讨“学习方式的设计，设计的学习方式”的“dna | APPLE+”展，将日本大阪艺术大学设计学部三木健教授四十多年的教学理念与实践以可视化的方式首次带到中国。与印象中的设计类展览会最大的不同，亦是展览最大的难点是，以何种展出方式才能使一套看不见的“设计哲学”可见呢？同时，构思这套设计理念的三木健有何与众不同呢？

设计师应向社会发出声音

近展览出口位置，有一张“Apple+”展会宣传海报，若不是策展人李应特别介绍，观众不易读出它与周围展品的区别。不过，正是凭借这张海报及围绕这只“苹果”形成的一套设计理念，令三木健斩获2016年日本平面设计最高奖——龟仓雄策奖。

龟仓雄策奖是以日本当代设计开山鼻祖龟仓雄策（1915-1997）命名的。龟仓雄策曾设计过1964东京奥运会、1966大阪世博会、名古屋设计博览会等重大活动的LOGO。作为战后的日本向世界发声的“门面”，他反对在设计中卖弄“异国”情调，坚持东方审美又不以传统元素献媚。他与同时代的田中一光、福田繁雄等人成立了日本美术宣传协会（JAGDA，即日本平面设计师协会的前身），将德国包豪斯的设计思想引入日本平面设计界，主张将设计带入生活，坚持向社会发出设计师的声音，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令日本设计大放异彩，在国际上独树一帜。

1999年，JAGDA为纪念这位教父并推动日本设计继续向前，设立了龟仓雄策奖。首位得主就是与龟仓雄策共同开创日本美术宣传协会的战友、无印良品之父田中一光。

十九年来，龟仓雄策奖共授予了17人，其中有国人熟知的无印良品（MUJI）现任艺术总监原研哉，还有战后至今日本设计界的大腕，如执掌优衣库的“设计武士”佐藤可士和、早在1958年就预言了“设计师可以不用笔来作画”的计算机设计派老宗师胜井三雄，和手绘了一辈子的线条魔法师永井一正等人。获奖者名单，几乎是日本现代设计发展史的缩影。

继承了日本平面设计品位的三木健，清晰地记得龟仓雄策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的标识要经得住一切应用和解读…它们要传达一个无比清晰的理念，这就是标识。”正因如此，不同于一般设计师，三木健追求的设计，直入事物的核心“概念”。

褪去形式的浅表和消费主义的束缚

对于获得龟仓雄策奖，三木健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基于评选标准，最终选出来的是一张海报，而真正被选中的是海报背后的概念和体系。这个奖项对评选和获评双方都意味着，观念对设计来说是非常重要的。”“Apple+”展览正是对被称为“苹果”的设计教育观念的呈现。因此，观众将以见所未见的视角观察苹果，重新解构并洞察其物理属性和文化符号，在由苹果为创意原点产生的演绎中，体会“设计的乐趣与奥妙”。

在三木健看来，设计应该是同时具备美的意识和意味。他的教学计划是通过“理解-观察-想象-分解-编辑-可视化”的过程，阐释“设计是什么”。他选择了世人皆知的苹果作为研究对象实施了这一过程。三木健希望藉助展览启发观看者思考究竟何为设计；设计与艺术的边界何在；人、设计、世界三者的关系为何，以及如何唤醒创新的基因。展览以“苹果”出发，又不执着于物体自身，而是努力褪去形式的浅表和消费主义的束缚。

展览的第一部分，呈现了14个展柜，对应设计思维中14个概念，如分解、长度、面积、涂鸦、拟声词、联想游戏、思考的素材、漫画等。在关于“涂鸦”的部分，削下来的苹果皮被凹成3种造型，涂鸦者以“苹果皮”的形状为起点进行涂鸦，与在一张白纸上随意涂鸦不同，在同苹果皮的互动中，学习者开始探索形状的关联并想象故事性。

相比在日本举办的《Apple+学习方式的设计“苹果”与日常生活》展览上更精致而简洁的“概念”展示，上海的这14个展柜，或许是为了适应宽敞的展厅特别设计的，也许从另一方面展示了关于“面积”的概念。不过，耐着性子仔细看完这14个苹果红的大柜子，便也拿到了解读设计的钥匙。

二楼的展厅，有一些有趣的设计等待着观看者发现。譬如，三木健展示了一个为京都一家西点店所作的商品开发与包装概念案例。正如好的设计令人看见了“真正的丰富是什么”，好的西点设计也能帮助人实现“如果有这样的蛋糕店就最棒了”的梦想。基于“商品是理念的孩子，没有理念就没有设计”的观点，三木健的一张“茶点”诠释图几乎覆盖了从食材生长到店铺设计的每一个环节，而这张图恰恰与之前的“Apple”概念诠释图几乎完美对应，让人理解了概念到应用的转换。更为可贵的是，设计师还常常“想象人们使用时的喜悦感”，这也是好的设计在理性色彩之外透出淡而隽永的人情味之所在。

另一个基于14个概念之一“联想游戏”的应用与ThinkPad有关。用过ThinkPad笔记本电脑的人都会对键盘中心的小红点印象深刻。在三木健的设计中，模拟产品本身的经典设计，将它拟态为一只顶着红鼻子的滑稽小狗，并由此开发出种种衍生，把ThinkPad小红点代表的亲和好用易于上手的抽象性能转化成了趣味设计。此外，他为2005年日本爱知世博会和为2006年大阪市立近代美术馆设计的展览海报所蕴含的设计理念都能在边走边看中领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需要走走回头路的展览，观看者与设计师都在前行的途中，不断回到设计的起点汲取能量与灵光。

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三木健编写的《APPLE 学习方式的设计，设计的学习方式》一书，昨天首次发布中文版。无论是设计初学者、长期从事设计工作的同行，或者是进行设计教育工作的读者，都可以从这本覆盖作者40多年教学实践经验的著作中得到启发。

本次展览是“dna”系列展的首展。展览于10月13日正式对公众开放，并将持续至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