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 | 我们决定教中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

原创 新潮 NewTide 新潮

数字化社会，部分老年人难以适应，渐渐被社会边缘化，与时代脱节。

作为互联网原住民的年轻一代，教长辈使用电子设备，让他们共享科技红利，我们决定行动起来。

图文 | 未来编辑部·新潮学生

张 悦 边玉亭

柳萌萌 魏昀佳

宋仪琪

海报 | 宋仪琪

指导老师 | 白净

编辑 | 平楚宸

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网民达1.19亿。

74岁的宋爷爷表示，现在去超市不带手机会有很多麻烦，即使有了手机，很多功能也不会用。他坦言，学习数字设备的契机来自于防疫要求和接送孙子，最初并不想主动探索。50岁的柳先生表示：“现在很多地方使用电子支付，出门要出示健康码，与朋友联系要用微信，如果不学习就没办法融入到日常生活里。”

数字反哺并非易事

年龄是横跨在中老年人与数字时代之间的一道鸿沟。上了年纪，记忆力、理解力、学习热情与接触新事物的勇气都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衰退，对一些老人来说，放下心理负担接受电子产品是第一个需要克服的困难。

今年20岁的小孙就读于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她的姥姥对不熟悉的智能手机很恐惧。即使接受了家人购置的智能手机，姥姥仍然胆怯，小孙多次主动提出教她使用手机，都被她搪塞过去，“肯定学不会，太麻烦了”。在小孙的多次劝说下，再加上周围老年人都开始使用手机，姥姥决定学习智能手机。

随着手机更新换代，功能智能化，一些应用和小程序让年轻人都应接不暇，对于长辈来说，学习这些操作尤为困难。

黄奶奶和张爷爷对手机上的很多功能不会用，虽然子女帮他们安装好常用的支付宝、微信等，但突然出现的广告弹窗、误触后无法退出的界面、更新后变换入口的小程序、不会清理手机内存导致视频卡顿等情况，让老两口手足无措。

小魏的外公叶爷爷读过一年初中，可以识字，学习数字产品很积极，但却被手机自动下载的垃圾软件所困扰，注册账号需要别人代劳。因为不太熟悉电子支付，小宋的爷爷还是习惯使用现金，他在出示健康码或行程码时，常常要先回忆一遍流程才能点开。

老年人面临的数字鸿沟——图源网络

长辈们学习新事物比较缓慢，对于教了就忘的现象，小孙表示，“老人们很难把手机上不同功能、符号中的逻辑顺序连接起来，因此只能重复实践加深记忆。”小柳与小王坦言会有不耐烦的感觉，“一开始很积极，确实想要帮助他们学习电子产品，但每次交流都会因为信息代沟和小事发生冲突和矛盾。”

有时候子女不在身边，数字反哺只能通过线上进行，进一步提高了沟通的难度。小柳表示，今年春天突发疫情使小区封闭，买菜只能线上进行，但父母不熟悉页面，导致下单后却收不到菜，发货方也帮不上忙。最后通过每一步的录屏才发现父母在“自提与送货上门”处选错了。

虽然有困难，但长辈们都在努力克服困难，宋爷爷坦诚地说：“我们肯定要随着时代走，不然真的寸步难行。”

当长辈融入数字时代

使用智能手机前后，老年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改变。小孙的姥姥学会看抖音视频后，直言：“没有手机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出行、买菜、聊天、娱乐……手机已悄然嵌入长辈们的日常生活，帮助他们与世界相连。

会用微信之后，叶爷爷和三个女儿之间沟通更方便了，不用担心打扰到她们。他还会拍照片和视频，记录生活的同时也分享给家人。孙姥姥从前只和附近老人闲聊散步，有了智能手机后，她慢慢联系上了过去的朋友。她从前给子女打电话会顾忌话费，不常主动联系，通话也是简单问几句近况就挂断；现在，她经常主动和子女视频通话。

叶爷爷在看视频

智能手机丰富了长辈的社交，还增加了娱乐内容。叶爷爷喜欢刷短视频，使用最多的软件是快手，最常看的内容是唱歌、下象棋、家庭情景剧。54岁的刘女士喜欢在西瓜视频听戏、看抖音，“抖音最接近生活，是老百姓自编自导，把平凡的家庭琐事呈现得很有意思，很有意义。”她觉得无聊时拿着手机干什么“都滋滋有味儿”。

除了短视频，网络小说也对长辈有一定吸引力。黄奶奶说：“小区里很多早锻炼的老人都一边外放小说一边散步”。

黄奶奶和张爷爷老两口也爱看网络小说，张爷爷下载了十多个小说软件，关注了几百个小说公众号，以前看朱元璋演义、刘伯温、王阳明等人的传记，了解历史人物，也偶尔涉猎官场小说。黄奶奶长时间阅读都市生活和言情小说，“从早上八点钟看到晚上十二点钟”。老两口虽然常看，但一致认为网络小说质量很差，“书名不同但内容大同小异，有的错别字连篇，名字颠三倒四”；张爷爷形容自己看的神医、算命、穿越等小说“胡闹、瞎编乱造”，他们看小说只是为了消遣，打发时光。

长辈通过手机与时代相连。

宋爷爷几乎每天午休前都会花半小时通过微信公众号的推送了解时事。“我就在屏幕上点点看看会触发什么新的领域……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和这些内容更亲近了，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脱离社会。”尽管偶尔也会遇到点错功能退不出来的情况，但宋爷爷享受这个过程，“感觉很有意思，我从原来被迫去适应手机开始逐渐转向主动学习了。”

王妈妈喜欢看抖音上关于家庭教育的视频，她关注了教育类博主“琨哥”，观看诸如“父母如何制定规则才有效？”等内容。但小王认为营销号忽悠人，妈妈也不能学以致用，但她理解妈妈，“可能这是想要更加了解我们的一种方式，拉近彼此的距离。”

宋爷爷中午时在阳台看新闻

当长辈初入纷繁复杂的网络世界，往往成为虚假信息和钓鱼网站的受害者。张爷爷曾经被骗，“在使用读书软件输入验证码后，发现自己进入了中国电信彩铃扣款界面，求助业务人员无果后，打给中国电信才终止扣款，但还是损失了6块钱。”

小柳的爸爸对直播间的带货主播很信任，购买过各种“神器”。尽管小柳一再劝告这种视频并非实景，购买后维权困难，但她爸爸还是执意购买。她感到迷茫，“数字反哺不仅是父母与孩子之间角色的对调，也是一次心态的转变——父母该如何调整心态接受孩子的帮助，以及孩子如何站在父母的角度理解他们，我们既不能剥夺父母使用互联网的权利，又无法完全阻止负面和虚假信息对他们的伤害。”

另一种“反哺”：小程序教爸妈玩手机

豆瓣有一个“教爸妈玩手机”小组，于2021年10月12日建成，现已有一万多名成员，小组主要探讨教长辈用手机过程中的困难，并分享经验。小组发起人和参与者一起做了一款教爸妈用智能手机的小程序“麦龄”，目前用户近10万。

麦子是“教爸妈玩手机”小组管理员，也是“麦龄”程序的运营者之一。麦子的爸爸患病做手术，每月要复查一次，经常起很早跑到市中心医院挂号。由于爸爸不会使用网络，麦子离家远没办法教，她希望能有个工具教爸爸网上挂号，解决排队难、要起早的问题。

麦龄团队另一个女孩的奶奶患了脊髓瘤，无法走动，只能整天在床上度过。她与奶奶感情很深，给奶奶买了智能机，教她用微信打电话、发图文，教奶奶听广播、看戏剧和视频。但还没教会全部功能，奶奶就去世了。这个遗憾促使她想要实现自己未尽的孝心，帮助更多还在世的长辈。

麦龄希望带领老人享受智能生活的美好，正如麦子讲述的初衷——“手机丢下的人，我们不丢下，哪怕前进慢一点，成效低一点，但至少我们努力了。时代在向前，每一个人都应该关注身边的弱势群体，一起携手前行”。

麦龄小程序页面

谈及麦龄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最大挑战，麦子认为推广是难点。“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了，无法让更多的人发现麦龄、使用麦龄。”麦子希望有更多年轻人可以接触到麦龄，转发给长辈。

麦龄有很多想法，比如加入辟谣防诈、信息安全内容，考虑建立老年社区，让老年人隔着屏幕也能彼此交流，像他们熟悉的邻里街坊一样形成互帮互助的社交圈子。

麦龄小程序社区与工具板块

麦子说，“之前觉得这是社会的事，但做起来以后，责任意识更强了。通过自己影响身边的年轻人，让更多人参与其中，才是真正的数字反哺。”

注：应受访者要求，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

原标题：《纪实 | 我们决定教中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