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孟佳：城市更新不止于建筑，更重要的是社区

同济大学建筑系设计导师、瑞士playze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何孟佳

社区，既是产业和人口的重要空间载体，也是推动片区更新的核心要素。如何让城市更新更好地融入社区，激发城市活力是建筑师何孟佳思索的命题。

作为同济大学建筑系设计导师、瑞士playze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他主持了幸福里、黑石公寓的更新。他认为好的城市更新，核心要素有三点：一是能够融入到整个城市生态系统；二是有保护有拆除，做到物尽其用；三是能够激发城市活力。

打造社区的公共客厅

走在幸福里，时间仿佛慢下来。街道不长，有个性的商业品牌是园区的特色，幸福集荟生活方式集合店、国际设计品牌家具馆、创意花店、时尚特色主题餐厅、融合创意菜、手作体验馆等丰富了整个园区的商务配套。行人悠闲散步，店铺装饰精致，有水景、艺术品和雕塑的点缀，细节丰富。

这里原先是上海橡胶制品研究所，2016年开始改建成集办公、休闲、娱乐、交流、活动于一体的文创产业园。

瑞士 playze 建筑设计事务所就位于此处，创始合伙人何孟佳是幸福里的主创建筑师。在数量庞大的上海城市更新项目里，幸福里规模不大，但知名度却很高。

何孟佳很喜欢幸福里，“我把城市看作一个具有多样性面貌、不断变化演进的生态系统，好的城市更新必须能够融入整个城市生态系统。”

幸福里体现了他的观念，厂房两边的院墙和铁门被完全拆除，原先封闭的橡胶厂变成开放式的，连通了幸福路和番禺路，打造了流畅的“一”字形动线，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小街区。

何孟佳表示，幸福里的营造是以社区为主题的，它仿佛镶嵌在居民社区中的公共客厅，有了这个客厅之后，附近社区的人汇聚在此，开始交流开始认识，让这一块场地实现了城市更新最关键的目标——活力。

活力来源于社交，这是何孟佳一直最看重的东西，城市更新一定要体现社交性，要能和附近居住的人建立关联，让人能够参与其中，才会给城市带来活力和生命力。

何孟佳表示，以前就住幸福里附近，认识的邻居很少，但现在周边每栋楼都会认识几个邻居，大家都会到幸福里来，偶尔会碰到，一起聊天喝咖啡。甚至有邻居打车不直接回家，而是到幸福里，就为了穿过这条街，他们把这里当做家的一部分。

幸福里保留了部分厂房，这既让这里看上去有些不同，也更有利于一些创意类公司的需求。“老建筑应该物尽其用，不是所有的都必须留下来，应该看它的空间和建筑是否能够响应当代人的使用需求。”

延续百年的社交属性

城市更新有“点状更新”，也有“片区更新”。社区是推动片区更新的核心要素，在何孟佳看来，黑石公寓在历史上就已经是一个天然的社交场所。

去年，黑石公寓修缮完毕并对外开放，成为热门打卡地。这座位于衡复历史风貌保护区的优秀历史建筑建于1924年，曾被誉为“中国最好的公寓”。拥有国内最丰富的配套，包括游泳池、舞厅、餐厅、网球场等，还提供外籍管家服务，当时入住的业主大多是在政府、学校、银行以及文艺圈工作，是一个典型的中产社区。

黑石公寓

到了1960年代，黑石公寓对面的上海跳水池建成，在赛事之后，很多人会去黑石公寓二层露台下的门廊聊天，黑石公寓一度成为上海市民的休闲客厅。

改造后的黑石公寓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何孟佳想到的关键词依旧是“客厅”“社区”“活力”，延续甚至加强了它的社交性。最后的改造方案是：黑石公寓的1层、2层是书店、咖啡店、唱片店、工作室等公共空间，3层到6层保留居住功能。而后面的建筑则形成开放街区，纳入设计家居店、餐饮、酒吧等。

但这些只是表象，核心是要能够响应当下人们的使用需求。黑石公寓所处的位置是上海的音乐街区，周边聚集着上海交响音乐厅、上音歌剧院、音乐学院、文化广场、越剧院、京剧研习社等众多与音乐、戏曲有关的场所。

何孟佳表示，改造的初衷是想打造一个音乐街区的配套设施，可以理解为围绕音乐会而进行的社交活动的承载场所，是音乐人可以交流的一个空间环境。

有了音乐这个属性之后，黑石公寓的城市更新要充分考虑如何与外界对接。何孟佳举例说，“比如在音乐厅里听音乐，观众席是暗的，这时候你能更好地感受到舞台上的光影和氛围。我希望能把这种感觉移植到黑石公寓上，我们的建筑主体是比较暗沉的，到了夜晚，建筑的形体就几乎消失了，我们在窗户上采用了‘石材百叶’，营造一种朦胧的照明。当人们听完音乐会出来时，可以看到一种近似舞台的光环境，非常奇妙。”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为音乐以及热爱音乐的市民服务，何孟佳希望为他们营造一个场景，让他们能在黑石公寓充分放松，获得灵感。

城市更新需要“街区化”

对于黑石公寓的改造，何孟佳坦言，“最好能和汾阳路打通。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在上海能够打造一条‘音乐家走廊’，从上交歌剧院到上交音乐厅，再到黑石公寓，直穿汾阳路到达普希金纪念碑，再顺着岳阳路往下走，越剧院、京剧院就在旁边，直至建业里。”

何孟佳提到的这些地方都位于上海最大的历史风貌保护区衡复板块，这里曾是法租界，也是旧上海最有吸引力的生活区。

“我们所说的城市更新其实不仅仅针对建筑，更重要的是要包括整个街区。”何孟佳指出，“欧洲城市路网的密度、道路的尺度都可以让你感受到对行人的友好，体现了充分的自由度和开放性，衡复历史风貌保护区和它们是比较像的，也是中国城市里比较有条件实现这种街区模式的区域。”

在某些局部，上海的城市更新正在向街区化发展。2021年9月23日，苏州河华东政法大学景观段正式开放，原本分隔校园与河滨步道的围栏全部被拆除，滨水空间完全向市民打开，漫步其间，一边可以饱览苏河畔旖旎风光，一边可以欣赏华东政法大学历史建筑。

何孟佳表示，本来大学校园是不开放的，但是打开之后，市民可以近距离感受这些历史建筑和街区空间，这等于是活化了历史资源，让它成为一个可以交流的、可以共享的开放场所。

“我个人比较喜欢，这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何孟佳指出，“很多老房子虽然被保留了，但是是没有生命的，如同泡在福尔马林里，只是保持了活着时候的样子，这是没有意义的。”

何孟佳强调，“其实这就是海派文化，一种基于城市更新逻辑的动态有机的文化，它不是单指老洋房或者石库门，而是100多年来历史文化的不断拼叠，房子本身不会发生任何事情，是使用者给它生命给它养分，黑石公寓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派文化永远是面向未来的，一直在变化，一直在更新，积极、开放、包容，不断地融入当下，生机勃勃，我认为这就是上海的城市精神。”何孟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