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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遭启蒙运动排斥,因最初专供皇室

[美]索菲·D. 科 麦克·D. 科/著 董舒琪/译
2018-02-24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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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想先改编《双城记》著名的开篇语:“这是最好的饮品,也是最差的饮品。”医学上对于巧克力及其他两种热饮——茶和咖啡的观点有很大的分歧,但这些观点都来源于古典时期老掉牙的体液理论。

许多18 世纪的权威人士认为只要不过量饮用,巧克力总体还是利大于弊的。教皇克莱芒十一世阿尔巴尼的医生乔万尼·玛丽亚·兰奇希(GiovanniMaria Lancisi,1654—1720)就持有这一观点。他按照教皇的指示,对1705年在罗马出现的猝死问题进行了研究(也包括尸检)。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猝死是由于嗅闻了劣质鼻烟和过量饮用巧克力导致的。但兰奇希却在他1707年的报告中为巧克力证明,列举出一些常喝巧克力也能长寿的例子。

法国的饮食作家路易·莱梅里(Louis Lemery)对巧克力也持有肯定的态度,他在1702 年伦敦版的《陈腐的食物》(Trite des Aliments)一书中称:“巧克力可让人恢复精力、增强体人,让饮用者变得更强壮:它可以掩盖酒气、提升性欲,并消除体液的不利影响。”

我们可以举一个巧克力能提升各种年龄的人的“性欲”的例子(但莱梅里等人认为咖啡会降低性欲)。几十年后,一位名叫乔万尼·比恩奇·里米尼(Giovanni Bianchi of Rimini)的医生罗列出可以治疗阳痿的药材,其中包括有雄鹿角、象牙屑和黄樟根,并告诉患者“可在巧克力中加入大量香草和草料,一并饮用” 。

法国胡格诺派医生丹尼尔·邓肯(Daniel Duncan,于1649 年出生在蒙托邦,1735 年于伦敦去世),曾写过一篇关于酒精饮品和非酒精饮品的论文,并于1703 年在法国初次发表,后又于1706 年在伦敦发表,在18 世纪曾多次被权威文章引用。他认为适量饮用咖啡、巧克力和茶都是有益健康的,但不得过量饮用,否则血液会变稀,热性太大。其中咖啡最为危险,不仅因为咖啡最为普及,更是因为它是属于“热干性”的,过量饮用可能会导致黄疸。此外,每个人还应注意自己的体质:巧克力对血液质(会使血“过燥”)和胆液质的人身体有害。

丹尼尔·邓肯于1706 年在伦敦发表的关于热饮论文的题页

大多数人均认为咖啡是“热干”性质的,却对巧克力的性质难以形成统一意见。一些人认同西班牙人的观点,认为巧克力是“寒性”的,另有一些人认为巧克力是“热性”的,还有人认为只要不加“热性”调料,巧克力就是“温性”的。相比于其他两种观点的持有者,认为巧克力是“温性”的一派更钟情于巧克力,尤其会向老年人推荐这种饮品,称巧克力能延年益寿。一位匿名的法国作家曾在其1726 年的作品中描述了一位马提尼克的夫人,她没了下巴,无法吃固体食物,只能一天喝三杯巧克力,结果到老年依然身体硬朗。

这一观点真是大快巧克力爱好者之心,但到了1728 年,托斯卡纳宫廷医生乔万尼·巴蒂斯塔·费利奇(Giovanni Batista Felici)又写了一篇观点完全相反的论文。他在论文第一页就放出了重磅炸弹:“人类不节制地摄入一些物质,会导致寿命缩短,我认为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巧克力。”他认为巧克力不是“寒性”,而是“热性”的。但人们误以为巧克力是“寒性”的,因此在其中又加入了“ 极热” 的配料,如肉桂、香草、胡椒、丁香、龙涎香和胭脂树的种子。“我认识一些原本严肃而沉默寡言的人,可他们喝了巧克力之后变得口若悬河,甚至可能失眠、头脑发热,还有一些人会变得易怒,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如果孩子喝了巧克力,会变得更加亢奋,根本无法安静下来、好好地坐着。”

费利奇列举的巧克力的负面影响让意大利人恐慌,比如心悸、血液变稠、没有食欲,等等。费利奇虽承认巧克力确实可以治疗一些肺部疾病(如肺结核)——这也是大家公认的——但他也提出了警告,称能治病的东西未必对身体有益。

费利奇关于过于亢奋的孩子的论述很有意思。因为约瑟夫·巴雷蒂(Joseph Baretti)在1768 年出版的《意大利礼仪习俗录》(An Account of the Manners and Customs of Italy)一书中称,意大利的年轻人在早上不得饮用任何热饮,鲜有例外。热饮不仅会危害牙齿,也会让人体质变糟。只有“文明的成年人”早上才能喝一杯巧克力或咖啡。当时的孩子还没资格喝巧克力呢。

我最后引用的作者安东尼奥·雷万登(Antonio Lavedan)是西班牙军队的一位外科医生,于1796 年出版了关于咖啡、茶和巧克力的小册子,文中不吝赞扬巧克力,认为巧克力可为生活增色添彩。他认为虽然巧克力是“湿热性”的(或者正因为如此),对粘液质的人、老年人和肺病患者非常有益。他在文中引用了吉罗尼莫·皮佩尔尼(Geronimo Piperni)对巧克力的褒奖之词:“巧克力是一种神圣的天水,是星星的汗水、生命的种子,是甘露、是神仙的饮料,是宇宙万能之药。”

由于新教徒、哲学家和资产阶级商人都钟爱咖啡,因此西班牙在18 世纪出现了咖啡供应不足的状况,传统的巧克力制法依然占据主流。西班牙本是好饮巧克力的国度,来自瓦伦西亚的马科斯·安东尼奥·奥雷亚纳(Marco Antonio Orellana)的几行诗句也反映了西班牙人对待巧克力的态度:

噢,神圣的巧克力!

人们跪着研磨,

双手祈祷着拍打,

饮用时,双眼望天。

西班牙的耶稣会士照例是巧克力的重要消费者(和进口商)。1721 年,圣西蒙公爵时任大使,造访了洛约拉的一处耶稣会场所,受到了很深的触动:“……总而言之,这是欧洲顶级的建筑之一,规划合理、装饰富丽堂皇。我们有幸喝到了我此生喝过的最美味的巧克力。在几个小时的参观中,我们充满了好奇与赞叹,流连忘返……”

然而,教会能享受的奢侈到1767 年戛然而止。这一年,查理三世将耶稣会及其海外财产从西班牙驱逐出去。阿兰达伯爵大发慈悲,嘱咐当地的法官:“请将所有他们日常洗换的衣服一件不少地还给他们,另外把他们的盒子、手帕、烟草、巧克力等用品也一并还给他们……”耶稣会士是离不开他们的巧克力的!

18世纪60年代曼努埃尔·特拉姆勒斯(Manual Tramulles)的一幅画,展现的是西班牙在社交场合饮用巧克力的风俗。杯托的设计是为了防止巧克力溢出。

查理三世统治时期恰逢启蒙运动时期,当时仅在首都马德里一地,一年的巧克力消耗量便已高达1200 万磅(约540 万公斤),当时马德里人对巧克力的钟情是举世闻名的。当时最优质的巧克力产自玻利维亚亚马孙盆地的莫克索斯地区,此处生产的巧克力香气四溢,毫无苦涩。次一级的巧克力产自索科努斯科、塔巴斯科和委内瑞拉。最劣等的巧克力产自瓜亚基尔和马提尼克,由于此处的巧克力苦味过重,所以必须加入大量的糖来调味。

巧克力此时依然是中上阶层的专利,他们起床后通常先喝一杯冷水(这是西班牙人在饮用巧克力前的习惯),再以巧克力为早餐。用完中餐后,他们会小睡一会儿,然后再饮用些巧克力或冰饮,然后再去工作。到18 世纪下半叶,和欧洲其他城市一样,马德里也涌现出许多咖啡馆。人们可以在咖啡馆和饮品店喝茶(茶的价格一般很高)、咖啡、巧克力、烈酒,再吃些法式糕点和腌制品。但只有男士可以光顾这样的场所,女士只能坐在车里,等男士为她们买瓶冷饮来。据社会历史学家查尔斯·卡尼(Charles Kany)称,到了18 世纪末,许多新潮人士用早餐时都会喝咖啡或茶,可见西班牙在现代国家中地位尊贵。由于巧克力起初是专供皇室或教皇饮用的,所以遭到启蒙运动的排斥,而茶一开始就受到激进人士的喜爱,所以代表了文明和自由。

1772 年,仅在马德里一地就有近150 名巧克力研磨者,他们在1773 年创建了巧克力协会,后来西班牙的其他城市也出现了类似的协会。一个合格的研磨者需要六年的学习才能出师,他们通常走街串巷,去喜欢喝现磨巧克力的客户家里为他们研磨巧克力。而巧克力协会的职能就是防止没有商德的研磨者掺假,这些人宣称他们的巧克力中加入了杏仁、松子、面粉、橡子、咖啡(!)、胡椒,以及甜品店和面包房的面包屑和蛋糕屑,甚至还有经干燥研磨的橙皮屑。

当时的旅行者通常很喜欢西班牙的巧克力。美国外交官司约翰·亚当斯(后成为美国第二任总统)在1779 年从加利西亚费罗尔给女儿的信中写道:“我在西班牙尝过了品质最佳的巧克力,我享用过的其他东西都难出其右。我得去问问,这是因为可可果实的质量上乘,还是因为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原料调配,抑或是他们的制作过程有什么独到之处,才使得西班牙的巧克力如此惊艳。”我们只找到一例对西班牙巧克力的负面评价,即于1755 年到访西班牙的法国牧师——利沃伊的巴纳巴教会(Barhabite)会士。他在与萨拉戈萨大教堂的教士的辩论中称:“我同意他(萨拉戈萨大教堂的教士)的观点,巧克力确实是借由西班牙传入欧洲的,但现代的备制方法却得归功于意大利人,尤其是米兰人。”但教士并不接受这一观点。

法国和英国的旅行者的著作中常有关于沙龙(tertulias)或酒会(refrescos)的描述。这些活动很受西班牙上层阶级的欢迎,在外国人眼中却十分冗长无聊。一个法国人如是描述这样的活动:一开始,男士女士分处两个房间,等所有人到齐后方可在客厅中聚集,女主人会在客厅中庄重地迎接客人,“像个女王似的享受客人亲吻她的手”。英国旅行者威廉·达尔林普(WilliamDalrymple)记述了当时一群人“彼此交谈”,一直谈到晚上11 点,看到饮品(refrescos)端上来,大家精神为之一振。仆人还端来了凉水和甜饼干,可以泡在水里让水变甜。随后端来的是巧克力、甜点、饼干、杏仁蛋白软糖、甜杏仁和果仁糖。“客人可以尽情享用,甚至可以把这些甜品装在口袋、手帕、帽子里,让仆人带回去。”

本文摘选自《巧克力:一部真实的历史》(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馆,2017年12月)
    责任编辑:臧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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