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武器竞争：中国莫被美国反导系统忽悠，抵制核对等诱惑

【编者按】：2017年年底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相继公布了《国家安全战略》和《国家防务战略摘要》等一系列战略文件，其主题皆非常明确：国际社会进入了一个竞争的时代。今年2月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发布报告，列举了大国竞争时代18种可能的突发状况。一时间“大国竞争”成为世界媒体和学术圈热议的话题。3月5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安全与战略工作坊举办了“大国竞争与战略研究”圆桌论坛，与会学者从国际安全理论、大战略与大国关系、历史经验教训、科学技术与军备竞赛、区域竞争等多个视角和层次对“大国竞争”进行了研讨。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外交学人”获主办方授权刊发本次讨论的成果。

3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发表国情咨文时展示了一系列新型核武器：井基液体洲际导弹、核动力巡航导弹、高超声速滑翔导弹、核动力洲际鱼雷等。普京称这是对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并无限制追求单方军事优势的回应。

这些武器看上去都足够炫酷，但是窃以为其实是俄罗斯被美国忽悠了。美国导弹防御实际上并不会削弱俄罗斯的核报复能力：一来俄罗斯核武库规模庞大，可以轻易地压倒美国的导弹防御；二来目前美国战略反导难以识别真弹头和诱饵，短期内也看不出有彻底解决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么俄罗斯为什么要做出剧烈反应呢？根本原因在于俄罗斯想在核武器领域与美国保持对等地位的执念。反导系统虽然无法实质性损害俄罗斯核威慑，但的确可以在形式上削弱俄罗斯与美国的核对等地位。俄罗斯为了跟美国保持核对等而被忽悠，付出了不必要的代价。普京的国情咨文发表后，有美国评论者认为就让俄罗斯去浪费钱吧，美国应该感到很高兴才是。

忽悠与被忽悠是大国战略力量竞争的常态。冷战期间美国为了应对与苏联的军备竞赛而逐渐发展出了竞争性战略理论。这一战略追求两个目标：一是迫使对方承担不对称的成本；二是迫使对方将资源投向防御而非进攻。美国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主任马歇尔在这一战略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在核武器领域一直是“优等生”。既然核武器是用来吓人的，维持起码的核报复能力就够了，过多的核武器并不会带来额外的利益。因此，冷战期间，中国得以冷眼旁观美苏相互忽悠，保持了一个规模很小的核武库。

最近，美国出台了新的《核态势审议报告》，降低了使用核武器的门槛，并主张开发低当量核武器。对此，有媒体认为中国也应该研究公开发展低当量核武器以回应美方的做法，否则美国可能将其核优势转化为其他领域的竞争优势。如果中国当真这么做的话，那可就是被美国忽悠了。

中国应该坚决抵制在核领域与美国对等的诱惑，这是不被忽悠的前提和基础。发展什么样的核武器是基于中国的核战略以及技术能力，而不是因为对方发展了某种武器。尤其是在中国的经济和技术实力蒸蒸日上、国民信心增强的今天，保持战略定力就显得格外重要。

导弹防御是中美战略武器竞争的重要话题，也是考验中国抗忽悠能力的重要舞台。鉴于中国核武库规模较小，美国反导系统的进展必然会削弱中国的核报复能力，但是由于反导系统的效能存疑，中国需要理性评估反导的影响，并谨慎决定应对政策。须知美国本就有意利用导弹防御来忽悠中国，如果中国过于在意导弹防御，对导弹防御反应过度，那就是直接跳进人家挖好的陷阱里了。

除了避免被美国忽悠外，中国也不妨利用反导来忽悠美国，鼓励美国把钱花在华而不实的战略反导项目上。导弹防御在美国已经成为近乎宗教般的存在，对其效能的争议被压制，反对的人被斥为不爱国。特朗普政府正在准备新的《导弹防御审议报告》，此前有传言称反导的目标是抵消中国甚至俄罗斯的核报复能力。如果这是真的，那必然引发美俄之间的军备竞赛。

对中国来说最坏的结果是不光被美国反导忽悠，做出过度反应，而且还把自己也给忽悠了——去构建中国的全国导弹防御系统。中国可以发展战区级别的反导系统，也可以探索战略反导技术，但如果在目标识别问题切实解决之前部署战略反导系统，那就纯属浪费金钱。

随着中国国力的增长，中美竞争日益加剧，确保在战略武器领域不受忽悠应该是中国安全政策的重中之重。要想避免被忽悠，一方面中国需要有制度自信，咬定自己的核战略传统不放松。另一方面也要审慎评估对方和自己的技术能力，不盲目自信，不过度反应。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