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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央广,登《中国国家地理》 何文珍:保护古村文化的行者
当我们早已习惯车水马龙的喧嚣,却有这么一个不一样的青年,悄然远离城市的人声鼎沸,寻找那些即将消逝的古村古镇,希望将这些“桃花源”的文化渊源描绘下来展现给世人。
这位青年叫何文珍,来自东北林业大学2014级文法学院社会工作专业。2016年,他的《横道河子——一座躺在火车上的百年古镇》一文在《中国国家地理》上发表,从此在保护古村文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在不久前,他接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华夏之声的专访,将自己保护古村文化的经历和心得通过广播,分享给了万千中国听众。
上大学后,他和东林的一群年轻人看到了哈尔滨老道外巴洛克精美建筑被大火吞噬。同时社会工作专业的老师也推荐学生们阅读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先生在七十多年前就提出了乡土重建这一命题,然而这一问题到如今也没有很好地解决。
这让何文珍开始思考:人们都懂乡愁,可如若乡村消逝了,又何以安置我们的乡愁?
他像是一只急于冲破牢笼却找不到出路的鸟儿,希望能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何文珍迷茫了。直到他读到了曹卫东先生的《德国青年运动》,上个世纪初,这15位德国的青年在大二学生霍夫曼的带领下,漫游在德国的乡野,穿过城市与村庄,采集民歌,寻找德意志的乡愁,远离故乡,重新寻找自己的故乡。
何文珍热泪盈眶,这就是应该要做的事情了!2016年春天,大二的他作为中国大学生代表,参加了在北京卧佛山庄举行的中国古村之友的成立大会。会后,何文珍创立了”南京市乡约古村镇保护与发展中心”,并发起了”青年古村公益普查游学活动“,旨在用笔和相机记录乡愁。
2016年7月的盛夏,当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回家过暑假时,何文珍却和其他六个有着一样追求的年轻人,来到这个小镇,试图寻找到一直思索的“何以安置乡愁”的答案。
横道河子位于黑龙江省,曾是上世纪初期因铁路建设而繁忙起来的小镇,是当时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但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东北的交通越来越发达便利,小镇就渐渐没落在历史的洪流中,没了太大的声息。
火车慢慢吞吞从远方驶来,呜呜呜响着停下了,留下何文珍一行人后,又鸣着悠扬的汽笛声跑远了。
在横道河子的那些日子里,何文珍看过夕阳下安静又沉重的圣母进堂教堂,那教堂鎏金的球形尖顶典雅又端庄;走尽了每一个喧闹或者冷清的大街小巷,老店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旧黄。
听闻人声,田三木先生生从郁郁葱葱中疑惑地探出半个身子,想探明来人。明白了何文珍等人的来意后,主人非常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子,一边带他们参观,一边给他们介绍着屋子的历史。
在横道河子的最后一天,大家一起爬了当地的佛手山。当何文珍在半山腰俯瞰横道河子的全景图时,他的内心开始翻滚起来。连绵的山峰,小小的横道河子依偎其中,火车沿着像线那样细的轨道一点一点穿过小镇,隆隆的声响传到耳旁。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安静沉默的古建筑,残留的青石板,丛生的绿意,清澈的溪流,奶奶脸上真诚的笑意,每天为养家糊口劳作的普通人……没有一个人言语,大家都在沉默地思索着,缅怀着。
回到学校,何文珍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说:“我们寻找文化的过程,就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过程,走的时候感慨风景的美,停的时候感受文化的真。”他多么想分享这个充满泥泞的精神原乡,分享在一个安静的小镇上探访一周的体验和感悟,多么希望人们知道,在中东铁路沿线上,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镇存在着。
2016年10月,何文珍的《横道河子——一座躺在火车上的百年古镇》在《中国国家地理》上发表。
转眼严冬时分,大三上学期的生活接近尾声。身边的许多同学们忙于复习为期末考试做准备,有的甚至已经在为考研而奋斗,大家都有条不紊的生活和学习着。何文珍却坐不住了,他决定挤出时间前往大兴安岭的白银纳乡,对鄂伦春族进行田野调查。但他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紧接着,他和同学一起向全国各大高校发出了招募通知,一天之内有80多所高校报名,最后选取来自哈尔滨工业大学、中央民族大学、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香港城市大学等高校的13名学生一同前往。
东北的古村落比较少,在张艳老师的指点下,何文珍选择对鄂伦春族进行深入的研究。鄂伦春族作为中国最后的狩猎民族,它的文化正以可怕的速度流失着:鄂伦春人不再上山打猎,信仰的神灵早已一去不返,还会说鄂伦春语大多为老人,而鄂伦春的老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随着对鄂伦春族的深入了解,何文珍对于他们的文化和现状既痴迷又紧张。痴迷的是那些从老人口中讲出来的曾经的山林故事,打傻狍子时耐心的蹲守,怎样做一只结实的桦皮船,萨满跳大神治好了家人的病痛,大马哈鱼的盛况……而这些,如今都不复存在了。
紧张的是,一方面,鄂伦春族的原始社会制度与文化仪式因为战争、现代化的侵入而逐渐瓦解,现在鄂伦春族孩子的生活,和汉族小孩的几乎无异;另一方面,鄂伦春族社会中疾病、自杀、异常死亡率特别高,其中的原因却并不明了。
他三次前往大兴安岭深处,黑河、呼玛、白银纳、十八站、塔河,包括后来的街津口、八岔、同江这些赫哲族聚居地,收集了口述史、学生田野调查手记近35万字文字资料、40小时录音、影像资料。
他的心愿,就是用文字留住这段不为认知的历史。而今,由何文珍主持编写的《永远的莫日根故乡——鄂伦春族口述史》一书即将在2018年6月出版。
对于这些即将消逝的宝贵文化,何文珍的看法既开明又豁达,他说:“我国的很多传统村落,就像一本厚厚的古书,只是来不及翻阅,就已经消亡了。而这些被采访的老人,他们本身也是一本书,一段历史,有幸还有他们。文化本身就是一个被不断重构的过程,放在千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在永恒面前,这些算得了什么呢,有时候,我们感叹就好,它真的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在有生之年,能够与之相遇,就已经很幸福了。”
何文珍总说自己如此幸运与它们相逢,怀揣感恩之心去遇到各种各样的古村落,去发现那些悠久的文化古迹;他总觉得自己在保护古村文化中只是做了一点点,有幸一路上得到许多人的慷慨相助。他那颗谦逊的心中,埋藏的是自己对保护古村文化深深地执着与热爱。
但他坚信,梦想不是孤独的旅行。何文珍想,哪怕只是带动一小部分人也好,只要有人愿意和他一起阅读思考,体验自然的美妙,就心满意足了。
于是,他和同学一起,发起了“莫道桑榆晚,人间四月天——林听读书会”。那天晚上,活动开始后,何文珍关掉了文法楼创客空间的灯光,并且希望大家什么都不需要做,简简单单闭上眼睛。紧接着教室中响起了轻柔的女生朗诵,是舒婷的《致橡树》——“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朗诵结束后,灯光打开,许多人跑到讲台上,拿着事先带来的书籍,向大家分享着最喜欢的那段话,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再后来,甚至有人推掉自己的事情专程赶来参加这个活动,诺大的房间里人头攒动,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对于自然的向往之心,何文珍也希望尽自己所能让大家体会到。而他对鄂伦春族的了解越深入,就愈发想澄清大家对鄂伦春族的误解,让更多人真正认识到这个山林中的民族。于是,“最后的山神——鄂伦春族口述史分享会”就这样诞生了。
何处置乡愁,文物皆未留?或许唯有一“珍”,才是我们在浩瀚历史长河中,能为这些即将湮灭的古村文化所做的吧。
在2017年10月,专业负责人卞文忠教授邀请他给大一新生演讲中,何文珍谈到:“我想起高中班主任引用了一段话在我上大学之前发给我,我很感动:大学就是大人之学,就是君子之学。它不是培养人的专业技能,甚至也不是灌输一些静态的知识,它立足于培养人的价值观和价值判断力,让人学会对世界上纷繁复杂的事物做判断,同时培养人的高贵品格和气质,养成人的大眼光、大境界、大胸襟、大志向;不是为了就业,而是为了成人;不是为了一己谋生,而是要为天下人谋生,谋天下太平,争人类福祉!”
语话毕,台下掌声如雷鸣轰动。或许高中老师的那句话早已成了不死的种子,深埋于何文珍心中,时不时出现苏醒的迹象,拨动着他纤细的神经。
现在的他,已被香港中文大学可持续旅游社会科学硕士研究生录取。他认为,如果想要扎扎实实的做文化保育、乡村产业,一方面需要一些实地的经验,另一方面需要系统的理论知识。所以,他十分珍惜将要在香港中文大学继续深造的机会。
在东北大兴安岭的探访,让他对边缘民族的本土文化、社会发展和历史变迁有一定了解,他希望可以在传统民族文化与现代发展潮流中,在本土文化构建与国际化思维中,探索出一条乡村、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尝试用创新的理念解决乡村面临的发展困境。最终投身公共事业,促进乡村振兴。
其实何文珍早就有了答案。早在他登上佛手山的时候,早在载着他的火车朝横道河子徐徐驶来的时候。
何文珍在另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上,默默成就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并且一直一直,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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