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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影集》出版:呈现鲁迅生命中的有趣瞬间

澎湃新闻记者 高丹
2018-05-22 11:10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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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早的1902年4月摄于东京弘文学院的入学照(迄今尚未找到),到最后一张摄于1936年10月8日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统计可知的鲁迅存世影像为114帧,这些照片或独照或合影,或摆拍或抓取,有日常生活留影,也有工作状态记录,皆是鲁迅生命中有意味的瞬间。鲁迅以“横眉冷对”的严肃姿态为人广知,而这些影像呈现了生活中鲁迅富有趣味的时刻。

5月20日,《鲁迅影集》的编著黄乔生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举办了名为“俯首横眉——鲁迅生命中的瞬间”的讲座,就存世的鲁迅影像背后的故事进行了分享。

现在有记录的鲁迅的第一张照片是他刚进日本弘文学院的时候拍的,他把这张照片寄给周作人,周作人在日记中抄录了这张照片背面的一段话:“会稽山下之平民,日出国中之游子,弘文学院之制服,铃木真一之摄影,二十余龄之青年,四月中旬之吉日,走五千余里之邮筒,达星杓仲弟之英盼。兄树人顿首。”拍这张照片时,按周作人记述的意思鲁迅是有辫子的。

我们现在可见的鲁迅的第一张单人照是没有头发的,黄乔生名之为“鲁迅的断发照”:“这张照片在宣传鲁迅的精神方面起到了很重大的作用,他在照完这张照片后将它赠送给朋友时,并在后面题了一首诗,最后一句是‘我以我血荐轩辕’。以诗配像,突显鲁迅一生的志向。”

鲁迅的“断发照”

下面这张是和服照。鲁迅到了日本入乡随俗,过的生活就是日本式的。他租用的房子是日本式的房子,坐是光脚盘腿。鲁迅、周作人兄弟两个都照了和服照。那时大多数留日学生都有和服照,他们喜欢穿和服,并不是崇日,而是因为反满。鲁迅曾感叹:几十年来常常恨自己没有合意的衣服穿。周作人说:宁愿穿和服也不愿意穿长袍马褂,不愿意人家称自己是清国人,宁愿让他们用带有诬蔑性质的“支那人”来称呼我们。当时有这样的风气。

鲁迅留学时,曾和几个日本学生与中国学生施霖租了一间公寓。现在去日本旅游的中国人很多,日本政府就希望把这个公寓修整一番开辟成纪念馆吸引中国游客,但是这个住家不愿意腾退,商量几十年,最近才有结果。

黄乔生介绍鲁迅他们离开这个公寓时觉得房东待他们很好,于是商量照张相给房东留下个念想。八年后,一个日本学生回到仙台母校看望这个房东,房东还拿出这个照片说:八年了,你们从十七八岁的孩子,一下长为成年人,胡子都出来了。另外几位怎么样啊?你们现在都很有成就,年龄都三十多岁,你们都有胡子了吧?房东在照片上把他们每个人都画上了两撇胡子,而且在后面还写道:“明治三十八年X月影,拾年后想象髪,大正二年现在 ,大家君在美国,周君不明,三宅君在大学小儿科,矶部君在米泽县,吉田君在朝鲜,施君不明。”“想象髪”,应该是“想象髭”(即胡须)的误笔。

想象髭

鲁迅的胡子很有特点,黄乔生也分享了一则鲁迅胡子的故事,鲁迅从日本回来以后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他的胡子是两个尖上翘的,他坐船时,一个船夫因他的胡子误将他认为成日本人。鲁迅被议论后很难过,他说:“大约在四五年或七八年前罢,我独坐在会馆里,窃悲我的胡须的不幸的境遇,研究他所以得谤的原因,忽而恍然大悟,知道那祸根全在两边的尖端上。于是取出镜子,剪刀,即刻剪成一平,使他既不上翘,也难拖下,如一个隶书的一字。”就这样,他的胡子定了型,后来一生坚持是这个样子,这个不中不洋的样式,算是鲁迅式。

隶书的一字胡

鲁迅在杭州、绍兴教了一段书后,正好中华民国成立,南京政府需要人,许寿裳就推荐他。鲁迅到了中华民国教育部,刚开始是职员,后来教育部迁到北京,他在袁世凯政府里面是一个科长。后来,鲁迅慢慢有了名声,写写文章成了文学家,又成了北京大学的讲师、师范大学的教授,也到了厦门当了国学院教授。

鲁迅在广州和厦门时是他比较愉快的一段时间,在八道弯的时候,他和弟弟周作人闹矛盾后被赶了出来,在砖塔胡同住了几个月,那时候,他觉得没有什么前途。但经过一番《野草》的这种心灵的波涌,或者说在纠葛、悲愤等各种情绪过后,他逐渐走了出来。他能够走出来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与许广平的恋爱,他们恋爱后到了厦门,鲁迅很开心,又是跑到坟地照相,又是摆各种姿势。

厦门坟地留影

黄乔生介绍,这张是在厦门时候照的相,比较开放。那时候追求意境和名士气。鲁迅带着几个文学青年到厦门大学旁边的坟堆玩儿,照了一张相,在相上题着“我坐在厦门的坟中间”。这张照片准备放在《坟》的卷首,很有意思,他的右手靠着的这块墓碑上面有一个字很有意义——“许”,许广平的“许”,他还把这张照片寄给了许广平。

关于服装设计,前面说到中国人总没穿的。当时鲁迅就遇到这个问题,穿西装,好多人指指点点你崇洋媚外,穿长袍马褂又是满族的衣装,不能穿。鲁迅干脆自己设计了一个。鲁迅设计过北大校徽、国徽,设计过西三条的小院子,还是自己亲自画的图。

下面这件外套就是1911年鲁迅自己设计的。当年5月去日本看望周作人时,他穿着这件外套在东京照了两张像。许寿裳回忆说,鲁迅“后来新置了一件外套,形式很像现今的中山装,这是他个人独出心裁,叫西服裁缝做成的”。

相比于正襟危坐的照片,鲁迅也喜欢随意拍摄的、比较活泼的,他对于“摆拍”也发过自己的议论:“愈是无聊赖,没出息的脚色,愈想长寿,想不朽,愈喜欢多照自己的照相,愈要占据别人的心,愈善于摆臭架子。”

鲁迅很多随意拍摄的照片都很好。如以下两张,左边这张是在书房里。《良友画报》的记者知道鲁迅来到了上海,跑去在书房为鲁迅照的相。十几天后,鲁迅到光华大学演讲,被抓拍了一张。黄乔生认为这个相片就自然很多,照得很好,把鲁迅那种目无旁骛、那种专心致志,走路轻快有力的风采照出来了。鲁迅有那么一股勇往直前的劲,也不顾什么形象,衣服穿得也很普通,却非常洒脱。

鲁迅最为广为传播的一张这张标准相,是他50岁时拍摄的。他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特意去照相馆照了张像,人还经过了一番修饰。这张相片出来后,鲁迅也是到处送人。黄乔生说,这张照片代表了中国文化人的一种气度,他有刚健的、硬汉子的风范,严肃中有刚硬,望之令人敬畏,较少温情,却又不显冷酷。

“文革”结束后,大家重新评价鲁迅,认识到鲁迅这个人是多面的、丰富的,不能总是跟人斗争,咱们得来点温和的。怎么办呢?得找点儿“俯首甘为孺子牛”类的照片,所以在照相中选取了毛衣照。黄乔生在现场也开玩笑说:“这张照片鲁迅其实穿一件毛衣就够了,但是他非要穿两件,为什么?因为这个毛衣都是许广平织的,所以得穿上,穿上以后他爱人就高兴。”

我们从一些名家对鲁迅的印象中可以看出,最初见面的时候,不易见到鲁迅的笑容,谈着谈着,他就显出可爱的真挚、热情的回应。内山完造说得很有意思,鲁迅是“身材小而走着一种非常有特点的脚步,鼻下蓄着浓黑的口髭,有清澄得水晶似的眼睛的,有威严的,哪怕个子小却有一种浩大之气的人” 。

1933年,埃德加·斯诺编译小说集《活的中国》,收入鲁迅作品多篇,想在卷首而且在先期刊载《亚细亚》杂志时配发作者照片。斯诺和他的朋友兼助手姚克向鲁迅求援。但鲁迅送去的几张——或许也包括那张“标准照”——他们以及《亚细亚》杂志的编者认为“都不很好”。姚克建议鲁迅去照相馆拍摄,鲁迅同意了。于是,姚克陪同鲁迅去南京路先施公司后边的雪怀照相馆拍照。 鲁迅先生逝世后,挂在万国殡仪馆灵堂上的那张大照像,也就是从这张照片放大的。

除了单人照,《鲁迅影集》中也收入很多合影,如鲁迅和家人的几张合影。

很有意味的一点是,第一次出版鲁迅影集是上世纪70年代,当时文物出版社推出了《鲁迅》画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版本比较权威。但它也存在不少问题。当时强调以阶级斗争为纲,由于政治原因,鲁迅照片上与他合影的一些人被抹掉,所以留下一些缺憾。如这张图:

这张照片上的林语堂曾经被文学史斥为“反动”,在有些版本中就被抹去了。

还有一张涂抹得更多。后面的一个外国人照了半张脸,他是共产国际的,叫伊罗生,和林语堂一起都被涂抹掉了。最后就剩下宋庆龄等五个人。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丁晓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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