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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下重返时间深处和历史深处,《家山》的参照系是什么?

2023-02-09 12:2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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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是最大意义上的中国。”多年没有推出长篇小说的作家王跃文,携新作《家山》在今年初与读者见面,回到他熟悉的乡村世界,并且说出了这句定义。

在众多聚焦地方文化、横跨百年的作品中,《家山》的出现有着什么样的特殊气质?或者问,“一个21世纪的作家,一个在新时代的作家,当他如此重返他的家乡,重返时间深处和历史深处的家乡的时候,他的参照系是什么?”

读过王跃文此前作品的读者,或许会认为《家山》是一部完全与过去风格不同的作品,的确,上世纪末几部轰动的长篇小说,让王跃文成为官场文学的代表作家,曲折幽深又题材新颖的文风让外界对他深耕此类型写作寄予了期待,但王跃文本人并未锚定在此,家乡的种种经历与记忆深埋心底,若隐若现出现在他的不同作品里,中短篇小说集《漫水》中,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的同名中篇描绘了田园诗式的故乡“漫水”,而新作《家山》中的南方乡村“沙湾”,原型也是“漫水”。对于这部作品,王跃文也在近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和湖南文艺出版社主办的新书发布会上表示,“《家山》拋弃对生活和历史的概念化先验定义,回到原生态、日常和真实的生活,呈现一部社会生活史、乡村民俗史、民众繁衍史和时代变迁史,以一村之隅展示一个时代的风云际会,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

同样是书写百年乡村,《家山》有着什么样的特殊气质?小说里,以陈姓为主的数百户村民世世代代在沙湾村生活劳作,老一辈中有年过七旬的乡贤佑德公,是村长也是道士的修根,年轻一辈里有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劭夫,留日归乡的扬卿,省城求学回来的齐峰等。他们经历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在世俗又充满诗性的乡村图景中,天灾与历史种种冲突敲响了群体命运的变奏,一部波澜起伏的地方史志在读者眼前徐徐展开。去年7月,在中国作协发布的“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首批支持项目中,这部小说的暂定名还是《家谱》,而最终出版面世时名字改为了《家山》,对此王跃文解释说,《家山》一开始的暂定名为“家谱”,缘于十多年前,他在一个深夜翻看湖南怀化溆浦老家的王氏族谱,其中记载了祖辈、父辈走过的路,“特别是读到我的伯父辈、爷爷辈在1949年4月组织湘西纵队,跟国民党残余势力对抗,迎接解放军进城……读完家谱后,联想到自己小时候从奶奶、母亲和村里老一辈人那里听过的旧事,便产生了‘不能不写这部小说’的冲动。”而最终改名《家山》则是希望小说的气象可以更阔大些,“我写的是我的家山,我也相信每个中国人心中都有一座家山,我写的也是所有中国人的家山。”此处提及的“怀化溆浦”几字,令人联想到沈从文笔下对溆浦地方性格的描写,王跃文此前在随笔集《喊山应》中也对沈从文的描述作了回应。中国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李敬泽也因此特别提到书写湖南乡村的两位代表作家沈从文和周立波,如今他对《家山》的出现的兴趣在于,“一个21世纪的作家,一个在新时代的作家,当他如此重返他的家乡,重返时间深处和历史深处的家乡的时候,他的参照系是什么?”

沿着这个线索再读《家山》,能明显感受到王跃文耗费近十年时间的沉潜酝酿,体现在对史料的一丝不苟层面,他对解放前史料的搜集研读,放入到了小说中的种种关系中,包括农民与土地之间的关系、乡邻之间的关系、地主和佃户之间的关系等等,严丝密合令人信服。而更明显的感受是小说语言的朴素流畅,他在发布会上表示,这次写作他尤其注意使用乡村的语言来写乡村的往事,所谓乡村的语言,就是那些极易流失的民间口语、民谣,显然他对这种语言风格有着一定的童年记忆,又经历近年的酝酿建构,形成了如今小说的模样。读到这样的句子,“东边齐天界不远不近,隔着万溪江,山重着山,起起落落,没入云天。南边的山越远越高,万溪江是从南边山里流下来的。”或许会想起沈从文《边城》开篇的“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但小说中更多的语言气息是来自乡人口语,王跃文像说书人一般找准了不同角色的语言特色,“我使用民间语言的时候,学到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词汇、修辞,而是家乡人物的神态、腔调、笑貌,以及他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态度,等等,这些都通过他们的语言活生生逼到眼前来。”在评论家何向阳看来,民间语文的运用本身就包含了历史变化和生活诗意这两重性,折射出人文、思想、情感的变化。

仅仅这些还不能完全指认《家山》的“参照系”,推动这些语言细节和生活气息的是作家找到了自己的感受方式和价值观念。小说中处处呈现对乡村基本人情伦理格局的尊重,在王跃文看来,他以遵循生活逻辑的方式去讲述,并且突显乡村伦理中的情义,“我以为文学的第一要义就在一个‘情’字。我爱我的家山厚土,我爱我的父老乡亲,我写作的时候可以说用心安放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因为语言在这里传达的是血肉和土地的关系。”评论家刘大先在看完此书后也表示,“情和义构成中国人根性的基础。即便你是农民,他是乡绅,大家立场不同,站位不同,但有一个东西能把大家联结在一起,那就是中国人的情义。”

小说对这些情义的展现始终有一种强大的难以中断的韧性,无论是大洪水后的互相救济,还是集体掩护红军家属,抑或国民党政府不顾民生强行征税,村人在共产党人齐峰振臂之下,踊跃投入人民武装。“识好歹、知善恶”的乡村伦理似有意无意结合了大时代的诸多转折点,推动着不同角色在不同时间从平凡变得不平凡甚至成长为英雄。或许,这种拥有凝聚力的精神内核,以及蓬勃生长的地方文化,是《家山》站在当下以新的书写能力回望过去,打破长久以来对传统乡村形象的刻板印象塑造,寻找历史为何从乡村之井流向长江东海的脉络所在。

《家山》选读

四跛子的阿娘桃香,沙湾人尊她作乡约老爷,原是她三十岁那年,替村里去县衙门打过官司。沙湾同隔壁舒家坪打架,出了人命案,官司打到县衙门。

正月初六,天上好大的日头。桃香把糍粑皮、炒米放在几个大簸箕里晒,人坐在地场坪晒着日头纳鞋底,手边放着响竹竿赶麻雀。西边屋角下,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登在柚子树上,隔会儿就飞到簸箕边跳来跳去。桃香拿响竹竿敲几下,麻雀一哄而飞,又登上柚子树。

从柚子树下望过去,望得见西边青青的豹子岭。豹子岭同村子隔着宽阔的田野,长着麦子和油菜。山上有很多野物,有狼、熊、豺狗、狐狸、野猪、野鸡、松鼠、野兔、黄鼠狼,凡叫得出名字的野物,山上都有。村里人到山里去,手上都会拿着家伙。东边齐天界不远不近,隔着万溪江,山重着山,起起落落,没入云天。南边的山越远越高,万溪江是从南边山里流下来的。北边的山在更远的地方,人在沙湾只望得见远村的树。

齐天界上有老虫,山坳上住着个姓刘的打虎匠,桃香就是打虎匠的女儿。老虫眼睛夜里放光,远远看起来像灯笼。人走夜路也要提灯笼,老虫是怕火的。人在日里间上山要戴斗笠,老虫从背后扑上来,双爪扒在你肩膀上,张开大嘴一试,见你脑壳比它嘴巴大,就不敢吃你了。沙湾老辈人都是这么讲的,打虎匠的女儿桃香听着只是笑。

桃香随嫁来的嫁妆里,有一块金黄的老虫皮。桃香生有一儿一女。头胎是个女儿,名字喊作月桂,长到三岁多了。儿子喊作齐明,刚一岁多。齐明坐在烘桶上,嘴里阿公阿公地嚷,不停地流涎水。桃香拿手巾给齐明擦涎水,说:“我的涎水宝啊!你就喜欢流涎水,长大了抬不到阿娘啊!”

几只鸡在地场坪闲逛,探头探脑地往簸箕边凑。桃香只要把手往响竹竿边一放,鸡立即张开翅膀高叫着逃去丈把远。桃香对儿子讲:“明坨,涎水宝,你晓得吗?鸡比麻雀聪明,晓得自己是偷东西的。”

桃香笑眯眯地对女儿讲:“月桂,娘出个闷子你猜。两个狗蚤抬棍棍,一个狗蚤棍上困。你讲是什么字?”月桂讲:“我又不认得字。”“是个六字!”桃香又说,“我还出个闷子。戴起帽子困,取了帽子行;一日行到黑,没出茶堂门。你讲是什么?”月桂说:“我猜不出。”桃香讲:“毛笔!”月桂听得不耐烦,说:“我又没见过毛笔。”桃香讲:“你是女儿家,你是看不到的。等齐明长大了,送他到祠堂去读书。”“明坨是你宝宝儿。”月桂才三岁的人,晓得和娘斗嘴了。桃香纳着鞋底,也不管月桂爱不爱听,又说:“白土栽烟,路路成行。不生不长,粮谷满仓。你猜是什么?”没听到女儿应,桃香抬头一看,说:“人又疯到哪里去了!出了正月就把你脚包了!”

桃香心想自己落到二十六岁才嫁人,吃的就是脚板大的亏。她望望儿子,说:“涎水宝,你晓得娘刚讲的闷子吗?娘讲的是书生写字。你长大好好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桃香每回赶麻雀、赶鸡,齐明都以为娘在逗他玩,笑得更加涎水直流,叉开双手乱拍,嘴里阿公阿公的。桃香笑得脸上生了花,又说:“我的涎水宝,清水长流啊,长大抬阿娘抬不到啊!”

祠堂里辰河高腔目连戏唱了三日了,桃香和四跛子都没去看。桃香怕耽搁工,四跛子说年年唱的都是老戏。屋背后菜园的白菜已经满心,一蔸蔸都拿稻草捆着,顶上压着瓦片或土坨。菜园背阴处雪没融尽,青草已从残雪里钻出来。四跛子在菜园锄草,他锄过的地平平整整,边角像木匠的墨线弹过的。俗话讲,犁田看田角,挖土看边角。田角犁得好,土边整得齐,才是种阳春的里手。

四跛子自家只有三亩车水田,种着叔公老儿的十亩田,闲时做些收鸭毛的小生意,也帮人打临工。叔公老儿远放是个武秀才,阿娘早就走了,又无儿无女,身边血亲的只有这个侄孙子。四跛子不太多话,娘在生时骂他是哑蚊虫,也讲他抬不到阿娘。四跛子二十岁那年,有人给他做了媒,女方是齐天界上的。听讲是个二十六岁的老女,一双大脚尺把长。四跛子不太情愿,话却没多讲。娘讲:“你哑起个尸身,有人肯跟你做阿娘就是你的福气了!”

四跛子不还娘的嘴,抬回桃香做了阿娘。五年前,四跛子去齐天界上相亲,打虎匠把他领到屋后菜园里,问:“你估计我菜园好大?”打虎匠的屋在半山坡上,菜园不方正。四跛子一声不响,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说:“二亩三分多,不足二亩四。”打虎匠回头望望媒人婆,讲:“吃茶去。”四跛子端起茶碗吃了几口,又一声不响出来了。他拿起锄头,去菜园锄草。桃香在偏厦灶屋帮娘烧火做饭,她穿过矮窗望见四跛子在锄草,红着脸问娘:“他是哑子吧?”娘在切菜,只是笑笑,刀子板叮叮地响。桃香又问:“沙湾人都喊他四跛子,脚不跛啊!”娘仍不作声,刀子板叮叮地响。桃香蹲在灶门口烧火,脸映得红红的,耳朵根热热的。猪在叫,牛在叫,鸡在叫,鸭在叫,只有狗没有叫。平日来了生人,狗会跳得三丈高,叫得壁板子发炸。桃香五岁时包过脚的,她隆日隆夜哭闹,自己把包脚布解了。娘白天包她夜里解,娘上半日包她下半日解。娘弄得没办法,讲:“你硬是不肯包脚,看哪个肯抬你做阿娘!”桃香回嘴:“没有人抬,我养老女!你们嫌弃,我当尼姑!”

桃香往灶眼里添柴,忍不住轻轻叹气。娘听见了,说:“今朝是好日子,五禽六畜都在唱,你不要叹气。”桃香不作声,心想自己要是小时候懂事包了脚,早嫁到哪家做阿娘了。

饭菜上桌了,打虎匠跑去菜园,喊四跛子吃饭。望见锄得平平整整的菜地,打虎匠回到灶屋对阿娘讲:“话是没话讲,肚子里灵透,手脚也麻利。走几步,就晓得菜园有好大。要得!做事也过得眼。要得!穷,不怕,就怕懒,怕蠢。要得要得!听讲他打功也好,不怕人欺。要得要得!”打虎匠自己一身的打功,自是看得起有打功的人。

桃香没有上桌,躲在灶屋吃饭。送走了客人,娘对桃香讲:“他吃了四碗饭!吃得做得,要得要得!听讲,他自家田土少,种着他叔公老儿十亩地。叔公老儿无儿无女,过身之后田地不就是他屋的?”

桃香进屋半年后,四跛子的娘走了。桃香已经怀上了,娘走得放心落意。娘病在床上几个月,桃香端屎端尿,没有半句多话。娘老是对四跛子讲几句现话:“四跛子你手脚能勤,桃香也是个能勤人,我闭得眼了。你阿娘脚大就大吧,世道也变了。你叔公老儿武状元都考不成了。”

四跛子听娘讲起叔公老儿,他全身的劲就胀鼓鼓的,恨不得跳到地场坪去舞几手。沙湾人世代习武,男人多少有几手打功。往日,每年正月初四,陈家五岁以上男子都到祠堂学打,刀枪棍棒地打到正月满。每十来年都会出几个厉害师父,近二十年打功远近闻名的是四跛子的叔公。沙湾陈家老小都喊四跛子叔公作放公老儿。放公老儿家就在四跛子家隔壁,原是各有院子和大门,通着一个月亮门。如今两个院子的围墙早就没有了,只有月亮门仍拱在残垣上。月亮门额两面,一面刻着“清风”,一面刻着“明月”。从四跛子屋这边望见的是“清风”,从放公老儿那边望见的是“明月”。放公老儿没有等到考武举人,京城的皇帝老儿换成总统了。放公老儿听讲总统不招武举人,气得扳断了梭镖把子。他骂了几日朝天娘,仍常年在屋里练打功。沙湾人都说放公老儿会飞檐走壁,只是哪个也没看见过。放公老儿看四跛子是块料子,就带了他好多年。刀枪拳脚,四跛子都学了几手。

一日,娘专门交代桃香:“生个儿子,陈家的福气。生个女儿,就不要包脚了。世道不同往日了。你是大脚,不也好好的?娘就吃小脚的亏,上不得山,落不得田。”桃香听着点头,心上却嫌自己脚太大了。要是真生个女儿,还是包个小脚好看些。

桃香纳的鞋底,针针都锁得天紧。鞋底就硬硬的,敲起来梆梆响。她听得狗叫,抬头一看,外甥儿德志拜年来了。德志跨进大门,喊了声舅母。桃香忙站起来,说:“德志,快坐快坐,你晒晒日头,帮忙赶鸡赶麻雀,我做饭去。”

四跛子姐姐喜英嫁在舒家坪,往日爷娘在世,每年正月喜英全家大小都来拜年。如今爷娘不在了,喜英只着儿子德志来拜年。喜英只得了德志一个儿子,底下是三个女儿。德志还没有抬阿娘,他比舅舅四跛子只小得几岁,也快二十岁了。

听得外甥来了,四跛子放下锄头从菜园出来,递过水烟袋,叫外甥吃烟。他自己点了长烟杆,问:“你娘好吗?”德志讲:“娘好。”舅甥俩不再讲话,只是吃烟。齐明叫烟熏了,搓着眼睛啊哩啊哩的。听阿娘桃香喊饭好了,四跛子讲:“吃饭去。”

日头慢慢偏西,搭在柚子树上。吃的是晏中饭早夜饭。茶堂屋摆上满桌红红的菜,黑红的腊肉,酱红的腊鸡,水红的酸萝卜丝,只有那碗白菜有青有白亮汪汪的。桌子中央那碗鱼是木头雕的,也淋了红红的油糊辣椒,得摆到正月满才端下。四跛子端出自家烧的红薯酒,咕噜咕噜倒了两碗。德志客气几句,举了酒碗,讲:“我敬舅舅舅母!”

四跛子端了酒碗,问:“月桂呢?”桃香出门去,站在屋檐下打喊:“月桂,吃饭了!”喊了好几声,月桂才从大门外进来。桃香骂道:“你喜欢疯,出了正月就把你脚包起来!包你个尖尖脚,看你往哪里跑!”月桂嘴尖,讲:“先包娘的脚!”四跛子望着儿子笑笑,讲:“你娘有对头了,报应!”“我养个尖嘴巴女儿,你好得意啊!”桃香说了男人,回头望望齐明,“涎水宝,你落得地,就开始学打。”四跛子很少这么多话,端起酒碗笑道:“学打也是我的徒弟,世上有徒弟打师父不成?”

德志敬了舅舅的酒,说:“阳春太忙,要不我也跟舅舅学打。舅舅,您的打功比起叔太公,哪个厉害?”“你叔太公早不动拳脚了。”四跛子听出德志的心思,说的是打匠师父都会留个绝招不教徒弟,防着徒弟打师父。桃香也听出德志的心思,说:“老子教儿子,不会留后手。明坨,你今后是十乡八里打功最厉害的。”齐明坐在交椅里,娘给他喂饭,他手里玩着木地螺。

原标题:《从当下重返时间深处和历史深处,王跃文长篇新作《家山》的参照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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