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年轻不羁的梦想中，也曾有过一匹马

年轻幼稚的思想折射到现实中，便是渴望见到一匹马，一匹可以驮来理想与智慧、驮走荒诞与荒谬的马。

文/古保祥

刊于2023年7月6日文学报

我时常在梦中遇见一种马，那马以蓬勃的姿态面对着我的不可一世，继而飞升到空中。而当时当景，我正氤氲在《山海经》里不可自拔，我知道有一种马叫乘黄，如果骑了就可以长生不老。而年轻幼稚的思想折射到现实中，便是渴望见到一匹马，一匹可以驮来理想与智慧、驮走荒诞与荒谬的马。

而当我某日散学回转家园时，竟然真的发现有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我家新修的马厩里，它对我的出现抱以极大的热情与渴望，仰着脖子咆哮。梦境一旦为真时，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心中的马至少应该如大侠，算是一种遥远的图腾，多少英雄跨在马鞍之上，多少故事由此展开。但所有的天真烂漫，一匹马终究无法懂得。我盯着马看，试图从它的身上找到些许可以弥补缺憾的理由。然而它只与温饱和糊口有关联。河曲马高大，在豫北地区是首选的劳力。父亲钻到马厩里，兴奋地将草料倒进马槽里，每天辛勤照料，生怕出现任何闪失。马是父亲的半条命。

通常晚上九时许，在漫天星光中，马带着欢乐冲进家园。马鞭轻轻地落在马的身上，小院里灯光大作，马兴奋地冲着我嘶鸣。它冲进马厩里便是一阵狂饮，我趁机将手放在它炽热如火的身上抚摸，突然找到一种侠客的况味。时光回到了千年以前，我骑着这匹大马，手中握着一杆亮银枪，一马当先，所有的敌人已经败北，最终马放南山，器械归库，我牵着马转身而去。

夜晚时分，马通常以鸣叫结束一天的战斗，它后腿跪在地上，头卧在尘埃里。马叫的声音有些恐怖，我认为有一种可以避邪的伟岸。好像来自远古，更像是从《山海经》里偷偷跑出的异兽。

马简直就是一座丰碑，它以忠诚老实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才华。马奔跑起来的姿势已经决定了它们的价值观。而终有一天，马也会倒下来。这件事情发生了三年以后，马已经成了家中的一员，我的老祖母，天天守在门口，看到了马，便看到了父亲，她才可以安然入睡。

后来马得病了，开始以为是普通的病症，无关紧要，可是马拉砖回来，突然间轰然倒地，像一座山被炸药炸开了，所有的细胞疯狂地占据了尘埃。细菌在马的身体疯狂游动，伺机准备夺走它的性命，而父亲身体里的细胞不停地膨胀着，以最大的勇气与力量试图挽回却浑然无力。

马老了，就像人老了。

河曲马在三个月后永远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父亲像经历了一场灾难，至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养过马。

原标题：《谁年轻不羁的梦想中，也曾有过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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