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周刊丨牌桌之后的较量

当地时间7月11日至12日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召开的北约峰会吸引了各方目光。作为一次开在俄罗斯家门口的北约峰会，北约与俄罗斯的对抗成为焦点。在这场事关地缘战略的“北约牌局”上，究竟该如何出牌？相关各方在牌桌背后，暗自进行着较量。

维尔纽斯，距白俄罗斯边境32公里，距俄罗斯边境151公里。2023年6月28日，美国制造的116辆M1A1“艾布拉姆斯”坦克中的第一批运抵波兰什切青港。与此同时，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新出现了一块带有明显反俄意味的“指路牌”。

据测算，一辆美国主战坦克，沿着高速路走不到3小时就能抵达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不过，由于局势紧张，这条道路目前已被关闭。

西班牙《国家报》注意到，12套德国的“爱国者”反导系统已经部署到维尔纽斯机场。其中一些发射器直指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另一些则指向白俄罗斯和俄罗斯方向。

此外，西班牙提供了“国家先进地对空导弹系统”，法国出动了凯撒自行榴弹炮，德国和波兰派出直升机特种部队，多个北约国家派出战斗机。美军在波兰的第82空降师和在罗马尼亚的第101空突师随时准备展开突袭行动。

路透社称，维尔纽斯已经变成一座武装了各种先进武器的“堡垒”。7月10日，北约峰会开幕前一天，“法德旅”还与立陶宛机械化步兵营举行了实弹演习。在路透社看来，这早已超出峰会安保的需要，北约实际上是在借机向俄罗斯“展示肌肉”。

瑞典和平与仲裁协会主席贝尔贾担忧地表示，“在一个已经高度军事化的世界中，北约加剧了紧张局势和两极分化。”

对于北约的“狼牙棒”，俄罗斯也不甘示弱。7月12日，俄国家杜马主席沃洛金宣布，俄罗斯计划把摧毁的西方军事装备，摆到对应国家的驻俄使馆附近公开展览。

这不禁使人想起整整80年前，也就是1943年7月12日开始的库尔斯克“坦克大会战”。当时莫斯科的高尔基公园就曾展出过德国的“虎”式坦克。而如今，搜罗西方装备向冲突地区“输血”则是北约峰会的重点。

德国承诺再向乌克兰提供价值7亿欧元的军事援助，包括2套“爱国者”防空导弹发射器、40辆“黄鼠狼”步兵战车、25辆“豹1A5”型坦克等。

法国宣布对乌提供“斯卡尔普”巡航导弹，这是一种远程空对地导弹，最大射程可达250公里，是迄今为止西方国家援乌武器中射程最长的。而美国则提供了超常规的“大杀器”。

美国国防部副部长 卡尔：对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

集束弹药，是将若干小型弹药集合在一起制成的机载炸弹或火炮炮弹，它可在空中分解，杀伤范围比普通弹药高数倍，极易对平民造成伤害。

美联社记者 库普：集束弹药是一种有争议的武器，120多个国家已同意禁止使用，因为这种弹药一旦落向地面就会释放出许多子弹药，其中一些弹药不会立即引爆，在冲突结束多年之后，仍可能将儿童、成人、农民、平民炸死或致残。

越南战争期间，美国曾在老挝投下约2.7亿枚集束弹药，其中有8000多万枚遗留下来。

2015年，阿迎在村子附近看到一个金属物体，在上前检查时发生爆炸。

老挝集束弹药受害者 阿迎：在发生那次事故前，我还有两只手臂、健康的视力。

一些弹药还被涂上鲜艳的颜色，很容易吸引好奇心强的小孩子。

巴娜阳，今年只有4岁，年初的时候，一场未爆弹事故造成她的右眼永久失明。

巴娜阳的父亲：我们一直为女儿的一只眼睛失明感到很伤心。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2010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10%到40%的集束弹药在撞击时未能爆炸，而如果受到干扰或处理不当，这些弹药仍可能发生爆炸。

总台记者 杨探骊：在我身旁就是一幅老挝未爆炸弹的分布图，大家可以在地图上看到，这些红色的区域就是未爆炸弹遗留的位置。

美军几十年前留下的未爆弹，已造成约5万老挝人死亡，至今排弹工作还远未完成。

老挝国家未爆弹问题管理委员会办公厅主任 蓬通萨瓦：每个月都会发生未爆弹事故。

不仅是老挝，在伊拉克等曾被美军入侵的国家，也有大量未爆弹散落在居民区。

叙利亚政治分析人士 萨利赫：当时美国在伊拉克使用集束弹药，其中很多直到今天都没有爆炸，当地农民耕地和建造房屋时，这些弹药就会爆炸。

正因为目睹了集束弹药造成的人道主义危机，全球上百个国家签署了《集束弹药公约》，2010年8月1日起，公约正式生效。明确禁止使用、储存、生产以及转让集束弹药，包括大部分北约国家，而美国不是缔约国。

《华盛顿邮报》称，此次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主要是155毫米M864型和M483A1型榴弹，分别可装填72枚和86枚子弹药，与北约大口径火炮兼容。

美国军事专家麦克拉里估计，美国提供的“集束炮弹”的数量“将超过10万枚”。

据报道，2003年发动伊拉克战争时，美国曾囤积了大约300万枚集束弹药。奥巴马时代，曾要求强制退役这批弹药。如今，俄乌冲突又给美国提供了“清库存”的机会。

五角大楼20多年前的公开评估称，M864榴弹的哑弹率为6%，M483A1的哑弹率更高达14%。大大超出了美国法律规定的不高于1%的出口标准。

一名五角大楼官员称，拜登将援引《对外援助法》第614条来豁免这些限制。

美国《陆军时报》引述“集束弹药监察”组织数据显示，2021年集束弹药造成的伤亡中，97%都是平民，其中三分之二是儿童。

讽刺的是，一年前，时任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曾表示，使用集束弹药将犯下战争罪，而如今美国国防部副部长卡尔却说，比起使用集束弹药，让俄罗斯获胜更糟糕。

美国的“双标”立即引来批评之声。西班牙国防大臣罗夫莱斯表示，西班牙反对在任何情况下向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英国首相苏纳克也表示，“不鼓励使用”这种武器。

北约秘书长 斯托尔滕贝格：这些提供集束弹药的决定是由单独的盟友做出的。

而“援乌去库存”的更大买卖则在天上。据美国《空军杂志》报道，美国空军已决定淘汰100架F-15E战斗机、57架F-15C/D战斗机以及约40架A-10攻击机。这些机型的去向引发猜想。

2022年4月，一名乌克兰飞行员透露，美国曾用F-15作为“模拟机”，帮助乌克兰飞行员进行战斗机操作的相关训练。

而在美国五角大楼前分析师、退役空军中校科维亚特科斯基看来，五角大楼把极其难卖的“集束弹药”都借机处理掉“以旧换新”，可谓“极度虚伪”。

7月12日，维尔纽斯峰会闭幕，乌克兰并没有收到入约邀请。这被看作是北约继续“画大饼”的延续。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维特海姆：2008年在布加勒斯特举行的北约峰会上达成了这一奇怪的妥协，声明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将成为北约成员国，但没有给它们具体计划或时间表。我认为，从很多方面来说，这都是北约、乌克兰以及俄罗斯之间紧张关系的直接根源。

据《乌克兰真理报》称，在本次峰会开幕前，31个北约成员国中只有23个签署了支持乌克兰入约的宣言。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维特海姆：它们（北约国家）试图让乌克兰觉得距离北约成员国的资格比任何时候都要近。但在实际过程中，其实暴露出联盟的分裂。

6月28日，立陶宛和波兰总统访问基辅，表示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

但《纽约时报》注意到，援乌口号喊得震天响的美国，却直接泼了冷水。

美国总统 拜登：我认为北约内部对于是否将乌克兰纳入北约大家庭并未达成一致。我认为现在呼吁投票还为时过早。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维特海姆：拜登总统非常明确地表示，我认为他绝对就是不接纳乌克兰入约这个意思。

7月12日，并没有实质影响力的“北约-乌克兰理事会”诞生。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高级分析师 莱特：乌克兰将获得在紧急情况下召集北约的能力，但它只是召集、只是空谈。

这不免令人联想起2002年成立的“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既没有遏制北约东扩，更没有把俄罗斯吸纳进北约。

加拿大记者、律师 拉斯卡里斯：乌克兰人民正受到美国政府嘲弄式的剥削。美国政府和西方只是为了削弱地缘政治对手（俄罗斯）。当这一切结束后，就不会再关心乌克兰会发生什么。

“有好篱笆才有好邻居”，这是一句广为人知的西方谚语。2022年，德国前总理默克尔告诫欧洲，俄罗斯是搬不走的邻居，必须找到共存方式。而共存的底线就是北约不东扩。

俄罗斯总统 普京：我确信这（北约东扩）不会使乌克兰本身更加安全，总体而言，这（北约东扩）将使世界变得更加脆弱，并将导致世界舞台局势更加紧张。

就在北约峰会前，北约再次在东部侧翼进行了“近身试探”。

7月10日，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前往拉脱维亚，表示将在三年内将北约驻拉脱维亚的多国作战营发展为“战备旅”。

6月26日，德国防长皮斯托里乌斯在立陶宛宣布，德国已准备好在立陶宛永久驻扎一支4000人规模的“强大的旅”。

北约秘书长 斯托尔滕贝格：根据我们的新计划，北约的目标是30万军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其中包括大量空军和海军。

《华尔街日报》注意到，北约峰会经过精心策划，意欲展现各成员国间的“团结和力量”，实际上却遮掩不住内部分歧。“瑞典入约”则成为另一个焦点。瑞典能否顺利拿到“通行证”，北约内部激烈讨价还价，这与瑞典提交申请前的状况大不一样。瑞典《每日新闻报》对此感叹，“北约的虚伪让瑞典感到尴尬”。

土耳其总统 埃尔多安：我将向我们的议会提交这份（瑞典加入北约的）七点草案。

维尔纽斯峰会开幕前一天，被西方视为“瑞典入约”最大阻碍的埃尔多安终于同意将《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提交土耳其大国民议会。

土耳其总统 埃尔多安：现在我们有两个月的议会假期，当然，十月份之前假期不太可能结束。

埃尔多安称，土耳其大国民议会本周进入夏季休会，十月份假期结束时，会积累许多国际协议、立法提案需要讨论，届时将依据重要性依序讨论。

在外界看来，“瑞典入约”问题，仍然是埃尔多安手中的一张牌。

7月10日，埃尔多安在出席峰会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首先，让我们为土耳其加入欧盟扫清道路，然后再为瑞典扫清道路。”

美联社称，这是埃尔多安首次将“瑞典入约”与“土耳其入盟”挂钩。

北约31个成员国中，除了北美的美国和加拿大以及主动“脱欧”的英国，只有6个国家是非欧盟成员，土耳其就是其中之一，用埃尔多安的话说，“土耳其已经在欧盟的门口等了50多年”。

不过，当天欧盟委员会表示，“入约”和“入盟”是两个独立的进程，二者不能相互关联。

欧盟委员会发言人 斯皮南特：欧盟有一套非常结构化的扩员进程，以及一套非常明确的步骤。

过去一年，土耳其一直反对瑞典加入北约，指责瑞典的反恐政策不够充分，对库尔德武装分子提供庇护，其中包括被土视为恐怖组织的库尔德工人党。

今年1月，一名丹麦极右翼政客在土耳其驻瑞典大使馆附近焚毁《古兰经》，遭到土方强烈谴责。随后，约200名抗议者在伊斯坦布尔的瑞典领事馆前举行集会，焚烧了一面瑞典国旗。

土耳其咬紧牙关不松口，瑞典的“入约”进程停滞不前。

不过，在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前高级官员贝丝·桑纳看来，埃尔多安给瑞典甩脸色，其实是给美国看的。

今年以来，土耳其感受到越来越多来自西方的压力。

伊斯坦布尔市民 德米尔巴什：我申请了去捷克的签证，但只获得停留25天的签证。

业内人士称，今年以来土耳其的申根拒签率达到约50%，是正在遭受西方国家制裁的俄罗斯的5倍。

土耳其总统 埃尔多安：近期的签证问题是一种政治勒索，我们将尽快解决。

《华盛顿邮报》认为，维尔纽斯峰会就是埃尔多安能获得西方最大让步的时机。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高级分析师 莱特：如果瑞典再次无法获得北约成员国资格，这确实会给维尔纽斯峰会蒙上阴影。

F-16战斗机，美国空军20世纪80、90年代的主力机型之一，与法国“阵风”等北约战机相比性价比较高，2019年土耳其因购买俄制的S-400防空系统被踢出F-35战机计划后，就一直想采购F-16来替换老旧机型，但在美国国会受到阻力。

美国广播公司推测，美国在F-16问题上的让步，可能是埃尔多安转变态度的重要原因。就在埃尔多安对瑞典入约“开绿灯”第二天，F-16的交易得到了推进。

土耳其总统 埃尔多安：拜登和国务卿布林肯都表示，他们将就向土耳其出售F-16问题采取后续行动。

在外界看来，北约峰会谈判桌上的“较量”更多来自桌子背后的利益博弈。以往美国一手遮天的局面也遭到“唱反调”国家的制衡。

据法新社报道，北约原计划将“在日本东京开设联络处”写入会后的联合公报，但遭到法国反对最终删除了相关表述。原因很简单，因为日本不属于“北大西洋国家”。

媒体注意到，2023年4月，美韩发表《华盛顿宣言》，声称要设立“北约式核磋商小组”，被《朝鲜日报》解读为美国套在韩国身上的“枷锁”。日本《读卖新闻》称，美国有意撮合日本也加入“北约式核磋商小组”。一个美国主导下的“亚太版北约”呼之欲出。

澳大利亚前总理基廷发表声明称，北约要向亚洲出口充满了恶意的毒药，就如同让亚洲迎接瘟疫。还称身为挪威人的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更像是“美国的特工”。

日本山口大学名誉教授 纐缬厚：从日本现在想成为“准北约国家”的倾向来看，这是想把俄乌冲突的战火引到亚洲地区，这是一个美国潜在的阴谋。

对此，法国总统马克龙强调，北约不应将其势力范围扩大到北大西洋地区以外，否则“将犯下一个大错误”。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 张军：北约声称是区域性组织，却突破自身条约规定的地理范围，染指全球、东进亚太，给地区乃至全球安全带来更多负面影响和破坏因素。无数事实证明，北约才是真正的麻烦制造者。

一方面，通过“贩卖安全焦虑”捞取利益，另一方面，又为自身的扩张“跑马圈地”。这也许正是本轮峰会的目标之一。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堵到别人家门口指责遭遇“外部威胁”的，正是北约这个全球最大的军事集团自己。

挪威东南大学教授格伦·迪森曾经总结了北约的惯用词：所谓“人道主义干预”是指入侵，所谓“促进民主”是指颠覆政权，所谓“航行自由”是指炮舰外交。由此可见，精心包装的“牌桌”背后，是维护霸权的战争机器。正如西班牙《起义报》所指出的：北约永不满足的目标，是世界上许多冲突的根源和癌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