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物学经典《本草经集注（辑复本）》出版

中医，作为护佑中国人身心健康的医学体系，最起码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现在很多中国人不信，但我信。

在现代医学传入中国以前，中国人靠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石头石脑。只不过，这些花花草草、石头石脑，并不是简单地拿来就用，而是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体系，用今天教科书的说法，就是“理法方药”。

《本草经集注（辑复本）》，[梁]陶弘景著，王家葵辑校，凤凰出版社，2023年6月版，720页，108.00元

一、《神农本草经》的出世

作为“理法方药”的一种，中草药的应用在中国的历史也是非常遥远。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据说是4700年以前，有一个叫神农氏的，发明了农业，同时也发明了医药，既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又解决了看病的问题。古往今来，人类烦恼的，不就是这两个问题吗？

《淮南子·修务训》记载，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神农氏为了弄清楚百草的药性，不惜以身试毒。就是在今天看来，也绝对是百分百的先锋、英雄、伟人！

这些都是传说。但在大约两千年前的汉代，传说不再是传说，传说变成了现实。

中医四大经典差不多在汉代全部横空出世：《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

作为四大经典之一的《神农本草经》，其出现并不是偶然的。

据王家葵先生研究，本草，作为古代药物学著作的专名，最早出现在《汉书·游侠传》，说西汉的楼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楼护所诵的“本草”，搞不好就是《神农本草经》的早期传本。

虽然汉代的《艺文志》没有记录《神农本草经》，但500多年后的梁代，在阮孝绪的《七录》中，不但有《神农本草》《神农本草属物》，还有以作者题名的大量本草书，如《蔡邕本草》《吴普本草》《随费本草》《秦承祖本草》《王季璞本草经》《谈道术本草经钞》《陶隐居本草》《陶弘景本草经集注》等等，说明自汉代《本草经》问世以后，本草学一直在发展壮大。

二、《本草经集注》的出世

从汉代开始，中间经过魏晋，到了梁代，四五百年间，《本草经》的流传，全靠手抄。手抄本，自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如版本繁多，内容芜杂。

针对以上情况，梁代的陶弘景撰《本草经集注》，全面、系统地对《本草经》进行了整理。其最具开创性的贡献是“合本集注”与“朱墨分书”。

先说“合本”。如陶弘景《序录》所说，他“以《神农本经》三品，合三百六十五为主，又进名医附品，亦三百六十五，合七百三十种”。也就是说，陶弘景选择了一种最接近于原貌的《本草经》作为底本，参酌其他传本，同时又将魏晋时代名医添附的成果，增删去取，合并于底本之中，也就是唐代于志宁所说的“昔陶弘景以《神农经》合杂家《别录》注詺之”。这就是“合本集注”，与后来陈寅恪总结的佛经汉译过程中形成的特殊文体“合本子注”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本草经集注》呈现的是“集注”，而不是“子注”。

吐鲁番出土《本草经集注》残片 （德国普鲁士学院藏）

上图所示，为《本草经集注》第443味药天鼠屎：

443、天鼠屎　味辛，寒，有毒。主治面痈肿，皮肤洗洗时痛，腹中血气，破寒热积聚，除惊悸，去面黑皯。一名鼠沽，一名石肝。生合浦山谷。十月、十二月取。 恶白敛、白微。   方家不用，世不复识此耳。

加粗体（即原来的朱书）是作为底本的《本草经》原文，正体（即原来的墨书）是陶弘景化裁《本草经》其他传本及魏晋名医添附的内容。

再说“朱墨分书”。 据王家葵先生研究，陶弘景手中至少有四种《本草经》版本，不仅载药的数量多寡不一，内容也有出入。为了与底本相区别，陶弘景创造性地发明朱墨分书的方法，以红字书写《本草经》底本的内容，以黑色书写其他版本相异的字句，以及魏晋名医添附的内容。这样，《本草经》的内容与陶弘景集注的内容朱墨灿然，划然有别。 

敦煌出土《新修本草》卷十写本（局部一）

三、《本草经集注》辑复本

今天能够重窥《本草经》的原貌，正得益于陶弘景《本草经集注》所开创的朱墨分书的整理方法。其影响所及，不仅唐代的《新修本草》沿用此体例，而且宋代雕版印刷术出现后，如《开宝本草》，改朱书为阴刻大字，墨书为阳刻大字，白字黑字整齐有别，一目了然。尤其是宋代唐慎微编辑《证类本草》，将《嘉祐本草》《本草图经》合并为一，其实是《本草经集注》之后的又一次“合本”。《证类本草》幸存至今，因为文献来源标注分明，前代亡佚本草，包括《本草经集注》在内，都能够从中勾稽出来，恢复旧观。

陶弘景

梁代陶弘景著《本草经集注》，将《神农本草经》及魏晋期间医学名家的研究成果以集注的形式保存了下来，可惜后来此书亡佚。但由于陶弘景开创的合本集注、朱墨分书的整理方式，《神农本草经》《本草经集注》又亡而不亡地寄生于后来的《新修本草》《证类本草》中，使得今天重新辑佚恢复《本草经集注》成为可能。

王家葵先生潜心研究本草学、药理学、博物学数十年，对道教文献、碑刻文字及古籍整理均有不俗的建树。由他辑复完成的《本草经集注》，可谓是对其本草学阶段性成果的总结，失传1400年的《本草经集注》以最接近原貌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值得大家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