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班长的春天｜家庭相册

讲述者：王文静 /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

指导老师：沈洁

左万保，我的外公。他出生于1954年，1975年报名参军，是⼀名⽴志报效祖国却被中途调到炊事班的有志⻘年。

外公的退伍军⼈证明书

外公很喜欢和⼩辈们说他年轻时当兵的故事。⼀开始他被分配到机炮连当战⼠，每天认真艰苦的训练是他成为“轻机枪神枪⼿”的必经之路，在⼀机班⾥数他打得最好，打得最准，不管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完全不在话下！

两个⽉后，他们连被调往延安市⻩陵县进⾏军⼯⽣产和挖煤活动。在那里，意外发⽣了！外公在夜间站岗的时候不慎被枪上的⼑尖割伤了⼿，⼿掌上和⻩⾊军装上沾染的⼤⽚⾎迹让他慌了神。突然而来的受伤不仅让外公被部队⾸⻓批评教育，也让他握枪的⼿变得颤抖起来。

⼼⾥巨⼤的落差使得外公消沉了⼀阵，连队指导员看出了外公的⼼思，在进⾏了思想纠正和教育过后，外公也振作起来。部队⾸⻓为了安慰外公，将他调去了炊事班当班⻓。

外公和战友们的合照，外公在第⼀排的中⼼位

是意外，也是机遇，更是春天。⼀般连队是120⾄130⼈，外公所在的连队有⼤约136位⼲部战⼠。外公负责这么多⼈的伙⻝，⾃觉任务艰巨，⼀刻都不敢懈怠。

早晨六点左右会有贩卖猪⾁、鸡蛋等的⼈推着板⻋赶来部队，外公每每都会认真观察菜品是否新鲜，若是遇到不认真的菜贩⼦，会急忙去城⾥购⼊⾜量菜品，现⾦现结。

板⻋上购买⼀次的量⼤约够吃两⾄三天，⾄于蔬菜都是⾃家部队⾥种植的，新鲜当饱的饭⻝是在外训练和挖煤的战⼠们的重中之重。吃的⾁也是定量的，⼀周是三吨左右。战⼠和⼲部的饭菜都是⼀样的，不会搞特殊。

部队⾥使⽤的粮票是⼤粮票，专⻔⽤来换⽶、⾯、粗粮和油等，军⽤粮票⼀般是⼀⽉⼀发，外公总是会把这些粮票包了⼜包，⽣怕丢了去，再前往粮⻝供应处换取粮⻝。

⼋个⽉后，连队被调往⻄安市周⾄县办农场。外公因为办事利落⽆差错获得了连队两次嘉奖，被任命为连队上⼠，相当于副排⻓的职称了。外公越来越为肩上的使命感⽽感到热⾎澎湃，原来即使是⼿不持枪，也是可以有使命感的！

升职后，外公越加不敢松懈，他负责发放⼲部⼯资、战⼠津贴、⼀年冬夏部队⾥的服装和购买部队的粮、油、盐、菜、⾁等。在这⼀年中，外公被⽼婆婆催着回家探家，顺便⻅⼀⻅相亲对象。说到此处，不善⾔辞的外公竟是有⼏分腼腆，没错，相亲对象就是外婆。

2021年，外公外婆⼀起去三亚游玩的照片

周腊梅，我的外婆，⼀个豪爽勤劳的⾼原红妹⼦。外婆是炊事班⾥的⽼乡托⼈介绍给外公的，所以外公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安排，若不是被分配到炊事班，可能也不会与那位战友相熟，也就不会认识外婆了！

外婆笑呵呵地与我们说，相亲那天外公看起来真的很紧张，紧张到⼿⾜⽆措、说话结巴的程度。

外公退伍回乡后⼜与外婆⻅了好⼏次，当时外婆家⾥⽐外公家稍微富裕些，所以家⾥⻓辈其实是不太看好的，但是外婆的哥哥觉得外公勤快、个⼦⾼⼤，⼀起⽣活过⽇⼦就不会差到哪⾥去，所以在1978年外公终于娶到了外婆。

结婚当天，外公早上⼗点钟到了外婆家，两家⼈都在外婆家吃午饭，摆了⼋桌酒席。外婆在楼上房间⾥吃饭，外公和亲戚在楼下吃饭，这是在娘家吃的最后⼀顿饭，到了丈夫家⾥才能和⼤家坐在⼀起吃饭。

下午三点，大家才从外婆家出发去外公家，没有汽⻋和板⻋，外婆、外公和迎亲的⼗⼏个⼈⾛了⼤约两个⼩时才到达。路上也挑着提前准备的贴着喜字的⽊盆、⽊⻢桶和棉袄之类的物品。棉袄是先花了三四⼗块钱买的布料、再找⼈加⼯制成的，加⼯费是三⾄四块钱⼀天。外婆难得稚⽓地告诉我们，有⾜⾜十六件呢！⼀般⼈家才只有八件。

因为是新婚，外婆穿着当时顶好的的确良料⼦，外⾯是红⾊的，⾥⾯是绿⾊的，⼗分喜庆。⽽外公⼀定是穿着⻩⾊崭新的军装，整⻬地带好军帽。

结婚后，外婆每⽇都下地种⽥，⼀天挣⼀个⼯分，得到五⾄六⻆钱，最多的有八⻆钱。以⼀个队为单位分配⼲活，⼀个队⼤概是3-20家⼈。

外公退伍后就被分配到⼀个为全村⼈管电的⼯作，因为⼯作特殊性，从早到晚都要呆在管电点，连为农⽥洒⽔的⽔管⾥的⽔也需要电⼒驱动。

家庭合影

这张照⽚⾥最左边的⼥⽣是我妈妈，她出⽣于1979年。双颊通红的⼥⼠是我外婆，外婆旁边紧挨着的是外公，前排的是舅舅和⽼婆婆。当时计划⽣育，家⾥超出⽣育罚款了三千元，⼀直到舅舅十四岁还是要每年罚款四十元。

即使⾟苦，这么多年⻛⻛⾬⾬，外婆和外公也是携⼿并肩⾛到现在，也会⼀直⾛到最后。依稀记得，外公喝醉时曾和外婆说，让她和自己⼀起活到120岁，谁也不能丢下谁。既让⼈觉得啼笑皆⾮，⼜能感受到外公的郑重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