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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对话拉孔贝:让人们能像17世纪的市民一样观赏塞纳河

澎湃新闻记者 钱雪儿
2023-09-22 21:2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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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苏州河之于上海,塞纳河被认为是巴黎的母亲河。卢浮宫,杜勒里花园,巴黎圣母院……这座城市中的重要建筑大多集中在河流沿岸,在过去百年演变中,塞纳河流经了巴黎的古往今来,也被编织进未来城市规划里。2024年,巴黎奥运会将从塞纳河上展开,如何让河流重新成为人们活动的场所?当气候问题成为当下的迫切议题,河流将会完成怎样的更新?

2023年9月21日,《奔流:从上海出发——全球城市人文对话》(以下简称《奔流》)在上海拉开序幕,法国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巴黎拉维莱特国立高等建筑学院教授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Eric Daniel-Lacombe)发表主旨演讲,他表示,巴黎整个城市的历史,都随着塞纳河的演变而发展。现在的塞纳河畔,正在开展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新探索。

他还谈到,为了2024 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巴黎接受了让游泳者重返塞纳河的挑战。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塞纳河回归自然,让巴黎市民也重新享受自然。

拉孔贝的工作室就位于塞纳河畔,从他的家步行到塞纳河边,能看到圣母院等建筑慢慢浮现。有趣的是,他发现越靠近塞纳河,建筑的门牌号数字就越小,这或许也是“有了塞纳河,才有了巴黎城”的佐证。

在《奔流》启动仪式之前,澎湃新闻远程专访了身在巴黎的拉孔贝。

拉孔贝在《奔流》现场讲话。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澎湃新闻:塞纳河对于巴黎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现代巴黎发展的过程中,塞纳河的地位发生过怎样的变迁?

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塞纳河最开始是一条自然的河流,人们从四方而来,在它周围建造建筑,然后有了河堤和河谷,居民在周围活动,在河里游泳。16世纪,塞纳河从开放的V形河谷收窄,变得相对封闭,在高处,有为王公贵族建立的卢浮宫和杜勒里花园,建立河堤防止洪水;低处则建造了人行道,巴黎人民可以在岸边散步观赏塞纳河,也能观赏高处的贵族建筑。这也符合当时法国的阶级划分:上面是国王贵族,下面是人民。保护和被保护,看与被看,在塞纳河的景观中,体现了巴黎的阶级。

虽然这一时期的塞纳河较之过去的开放河谷相对封闭,但仍是一个娱乐场所,因为当时在河里游泳是不被禁止的。那时塞纳河还没有那么多污染,人们可以在河上开小船,在两岸边搭建帐篷,女士可以进去换衣服,直接下水游泳。这个阶段的塞纳河是一个人们能够去感知愉悦的场所。1717年,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所画的《前往赛特拉岛》(L'Embarquement pour Cythère)呈现了这样的景观:这一段的塞纳河上有各种娱乐活动,人们可以从巴黎坐船到下游或更远的地方,那里的河流则呈现开阔的河谷状态。

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所画的《前往赛特拉岛》(L'Embarquement pour Cythère)

到了18世纪,污染成了塞纳河的主要问题。大约在1772年,在塞纳河岸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大量瘴气、微生物及粉尘进入河流,导致水质量下降。19世纪,巴黎修缮改进了下水道网络,从那时起,建筑、河流、城市与卫生被联系在一起。但在当时,对空气污染和水污染的处理主要仍是放任其发展,认为它能够得到自然的解决,游泳仍然是被允许的。直到20世纪,更多科学家介入并更正了自由放任的观点,人们开始着手改变情况,比如拆除了公路,建造更多的自行车道,把公路变成可以供人休息的沙滩,希望有一天人们还能继续回到塞纳河游泳——直到现在,这仍然是巴黎的目标。

对于塞纳河的保护和开放需要辩证的认识。一方面,现在有很多水污染处理中心和净化区,另一方面,我们希望在2024年奥运会到来时,大家可以再进去游泳。一个月前,我们做了测试,还有三个污染指标没有达标。对于河流来说,可以运用中国的中庸之道:你不能彻底 地改造它,但也不能任由洪水威胁城市,因为这也关系到居民对于文化活动与休闲的权利。

澎湃新闻:据称2024年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会在塞纳河上举行,各项比赛也会在城市中心举行,这对于塞纳河与巴黎的城市更新会带来哪些变化?

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奥运会的举行,我们21世纪的观众可以像17世纪的市民一样去观赏塞纳河,塞纳河也会像17世纪那些画里一样,变成一个城市居民的景观。

巴黎的中心性也就是塞纳河的中心性,通过塞纳河,奥运会需要考虑如何把作为中心的巴黎和周边区域相连接。我的工作室楼下有一个广场,那里有一个喷泉,喷泉的水来自塞纳河。我觉得城市的建设就像是喷泉和塞纳河的关系,那些小的游泳池、喷泉都是塞纳河的一部分,也是巴黎中心性的一部分,它们共同组成了即将到来的奥运会。

前段时间,对于奥运会开幕式有一个争议:塞纳河两岸有很多售卖书籍海报等的小商店,如果要在塞纳河上办奥运会开幕式的话,就需要把这些小商店全部都拆掉。我们是否需要拆除一些文化设施来举行奥运会开幕式,这是现在正在讨论的一个话题。

当地时间2020年5月16日,法国巴黎,法国迎来“解封”后的首个周末,巴黎塞纳河畔的旧书摊恢复营业。视觉中国 资料图

澎湃新闻:20世纪60年代的巴黎经历了战后的大规模改造,其中包括不少摩天大楼的兴建,另一方面巴黎老城区有大量的老建筑,对于建筑遗产和新的现代建筑,巴黎是如何平衡的?

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对于建筑遗产和现代建筑,我们不能要求城市都具有同质化的、标准的美,而是要有异质性。巴黎在战后重建的时候,因为紧急,也是遵循了一种标准化的美。但其实应该强调的是相似但不同,就像塞纳河也有不同的河段,有人工介入比较多的部分,也有更开放、更自然更野生的状态。

我们应该优先保护建筑遗产还是兴建现代化建筑,在20世纪,围绕这个问题是有争论的。但是到了今天,面对更多的洪水、地震、自然灾害,我们的建筑要怎么去处理这些问题?这成了一个共同要解决的任务。

塞纳河畔夜景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澎湃新闻:20世纪著名的法国建筑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提出,现代城市规划的理念是分区严格、强调理性和秩序,在今天看来,你是否会认同柯布西耶?

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我现在的工作室就是柯布西耶过去的工作室,他在这里设计了很多建筑图纸。柯布西耶有一种要回到文艺复兴时的尝试。但在21世纪,城市规划强调的是做实验,如何去应对火灾、洪水、地震,这些都只能通过做实验来不断改进。不能有理想城市的图景就行了,这一切还都需要在不断的实验中获取知识。比如我参与设计的一个小学,建筑外形虽然是传统的古典希腊式风格,但是因为涉及更多防洪防火灾的设计,以及如何去处理家长、学校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所以它是当代建筑。

澎湃新闻:上海经常被拿来和巴黎作比较,你对于上海的河流有怎样的印象?根据你的了解,上海与巴黎这两座城市有怎样的联系或者说共同之处?

埃里克·丹尼尔·拉孔贝:上海的河网密布,不像巴黎的塞纳河,只有一个左岸和右岸。从历史上看,居民和水流之间的关系有好几层,就像巴黎一样,在上海肯定也有一个历史的发展脉络。我对于中国的苏州园林很好奇,园林如何把河流的元素引入自然景观,如何成为居民们的休闲去处和观赏景点,我觉得在处理建筑和自然的关系上,以园林为代表的中国建筑做得一直比法国要好。

    责任编辑:邵媛媛
    图片编辑:朱伟辉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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