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冲上云霄》：哼起岁月这首寻常歌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2003年10月27日，《冲上云霄》（Triumph in the Skies）作为TVB台庆剧在翡翠台首播。这部长达40集的电视剧，由吴镇宇、陈慧珊、马德钟、胡杏儿、吴卓羲、陈键锋、叶璇等主演，是香港电视剧史上首次以航空业为背景，摄制组远赴多个海外城市进行实景拍摄的作品。陈奕迅为剧集演唱的主题曲《岁月如歌》，也成为一代人的回忆杀。

《冲上云霄》海报

10年后，也就是2013年7月，TVB推出《冲上云霄2》，张智霖、陈法拉加入，与吴镇宇、胡杏儿、吴卓羲、马国明等共谱新的飞行乐章。续集以41点的最高收视率，成为2013年度香港电视剧收视冠军，并获得当年的万千星辉颁奖典礼最佳剧集。

如果以十年作为一个节点，那么20年后，回看这部港剧史上的经典之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航空业的群像戏

作为一部航空业的职场剧，《冲上云霄》无疑是成功的，它让许多人对飞行员这一职业有了具体且清晰的认识，而不仅仅停留在男帅女美的制服控幻想曲。从飞行学校的入学面试，到一步步升为机长的严格考核；小到满足乘客的各种需求，大到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平安降落，它几乎将飞行员的成长所面临的各种危机，浓缩在一部剧集里。

Sam与飞行学校的学员合影

群像戏写得好，是《冲上云霄》系列的一大优势。它不但聚焦了飞机师、空姐这些大众习以为常的职业故事，还描写了机场地勤、餐饮公司、投诉科、维修组（第二部）的工作细节，一环扣一环，事情叠事情，是难得以多视角、全景式展现行业内幕的剧集。剧中的许多人物，哪怕是仅有匆匆几笔的小配角，背后也有触及心灵的故事。

比起一些战斗机题材强调的宏大叙事，民航飞机上发生的故事更生活化，比如Twins客串的姐妹在机场重逢，又比如Sam（吴镇宇 饰）多年后如愿亲手开飞机把母亲接回家，这些情节与观众的距离更近，更易引发共情。

Twins姐妹在机场重逢。

“年少不知Sam Gor香”

以唐亦琛，也就是Sam一家为中心展开叙事，双线并行，是《冲上云霄》的另一大特点。无论是中年组（Sam、Belle、Vincent、Zoe）面对事业与爱情的双重考验，还是青年组（Issac、Zita、Donald、Chris、Roy）在学习中不断认识自我，找到梦想的起点，总有一款是你的菜，都能吸引到不同年龄的观众入坑。

唐亦琛一家是故事的主线。

作为故事绝对的男一号，Sam，也就是唐亦琛（吴镇宇 饰）这个角色不好演。从表面上看，他死板、严肃、认真，用老友和家人的话说，一个字，“闷”。这样的个性，很难想象他拥有那样一对欢喜冤家似的顽童父母，以及同样调皮捣蛋的弟弟。但正是因为年幼时父母早早分开，母亲离家出走，反而造就了Sam的早熟个性。他会默默在九龙老旧的启德机场躲起来，为母亲的不辞而别哭泣，也会在心情不好时跑去楼顶与好友一起喂鸽子，解开心结。

所谓“年少不知Sam Gor香”，小时候看剧，很容易被更活泼、外向的Vincent或Issac吸引，反而get不到Sam Gor的好。如果不仔细观察，观众会被他的表面性格所骗，只记得他是一个严以律己/律人的Captain Tong，忘了他也是一个会在家里拉二胡给父母“助兴”，为喜欢的人追着陈奕迅要签名，在死党面前做鬼脸化解尴尬，谈天也会时不时抛出烂梗的有趣灵魂。更何况，他情绪稳定（这一点就赢过很多人），永远为他人着想，着实是值得称道的“笋盘”。

拉二胡的Sam

难得露出调皮一面的Sam

他是整个《冲上云霄》系列的主心骨，大部分故事都围绕他的事业、感情、家庭而展开。既要保持在职场专业性上的严谨，也要保持在感情线、生活线上的人设不能崩塌。一旦这个人物没演好，整部剧很容易就会垮掉。好在，吴镇宇的表演恰如其分。连不讨喜的疑似“背德”剧情，都被他演得令人心疼。

不完美，但真实

剧中有一对可以称为“对照组”的女性角色：Belle（陈慧珊 饰）和Zoe（胡杏儿 饰）。红白玫瑰的剧情向来不好写，很容易变得狗血且没有头绪，更何况本剧的男女主还是四角恋，主打一个双向红白玫瑰。

有很多人在评价《冲上云霄》时会说，后1/4的剧情越写越崩，主要是因为Belle在Vincent去世之后，一度陷入睹物思人、精神错乱，甚至需要依靠幻想老公还活着，吊着一口气存活的状态。而她与Sam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也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意难平。

但笔者认为，这段戏，是陈慧珊发挥最好的一段。它将人性最脆弱和不堪一击的那一角，一点点撕开来，血淋淋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爱意，有愧疚，有痛苦，也有追悔莫及。多年后重看这部戏，反倒理解和消化了其中的戏剧张力。这种癫狂，也是人生真实的模样。

活在回忆走不出来的Belle。

讲真，编剧的这种写法，其实并不讨好观众，因为大部分人看爱情戏，求的就是一个“兜兜转转，最爱还是ta”的完美闭环，即传统戏剧冲突的套路结局。从开篇在意大利的一见钟情（前两集的拍摄方式，令笔者对意大利有了浪漫的滤镜），到中后期遇到困难的相互扶持，Sam和Belle的确是彼此的soulmate，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有时候，时机决定一切，缘分的错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相爱，也不一定要相守，退回做朋友，也是一种成年人的理智选择。

缘分的开始，是充满宿命感的意大利。

再者，Sam的个性，一向是以朋友为先的。即使有痛苦和挣扎，哪怕重新来过，他仍然会第一时间选择朋友。而Belle的几次选择，大多数时候寄望于所谓的“缘分”。这是她童话公主般的个性中，最为浪漫的一点。但是，这种个性，摆在两人之间，是浪漫；摆在三人、四人之间，是折磨。

三人行，必有一人心情宛如在车底。

作为Belle的对照组，Zoe的个性，反而是最直接的。她清楚自己的目标，有爱就说出口，有爱就用行动去赢得对方的心。而后期，一旦她找不到爱情合理的支撑点，或者认为自己的病情会拖累对方，也会潇洒地提出分手。

Zoe看似乐天开朗的小女孩模样，实际上，也有果断、成熟的一面。

在此次重温的过程中，笔者还发现了另一个“对照组”，是Sam的弟弟Issac（吴卓羲 饰）。虽然他一出场，个性是大大咧咧的，但在潜移默化中，他似乎在模仿或者有意识地学习Sam的处事方式。这一点体现在他的工作中，也体现在他处理和Donald、Zita的关系中：他大胆又细心，关心朋友，但与此同时，又不愿破坏多角平衡，在爱情这一块，不愿意做那个主动出击，有可能伤害朋友的一方，一步步的退让，反而造成了青年三人组的感情困局。想深一层，可以说是依葫芦画瓢，一键粘贴了他哥的处理方式。这种矛盾且犹豫的个性，在续集中给Issac带来了新的三角困局。

同样在感情里选择退让的Issac。

不过，这些人物个性上的“不完美”，恰恰是《冲上云霄》系列足够真实的基础。挣扎和摇摆，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它从一个侧面展示了飞行员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软肋，有自己的情绪。撞球需要碰撞才能得分，成长也需要碰撞，修正和完善自己的个性，才能反哺工作，从而真正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Captain。

不得不提的是，《冲上云霄》见证了TVB当年最有朝气和活力的一代新演员的成长，20年前站在同一起跑线的他们，在娱乐圈打滚多年，他们经历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与飞行学校的青年五人组轨迹相似。如今，有人慢慢积攒实力，从小透明配角变成视帝；有人或离开TVB，或渐渐淡出娱乐圈；有人参加《披荆斩棘》，挑战演戏以外的舞台；还有人渐渐扛起大IP中的一番……回过头看，何尝不是另一种“养成系”呢？

永远的五人组

寻常人的寻常歌

机场是一个承载喜怒哀乐的容器，一个充满故事性的场所。每个人都是彼此旅途的过客，又都是自己人生这班机的主角。用Vincent（马德钟 饰）的话说，“这里有悲欢离合，有聚有散，有缘的就可以白头到老，无缘的就擦身而过。你是当局者的时候，根本有很多事都看不清楚，只要你抽身做旁观者，往回望，你才发现有很多事并非自己能控制。”

陈奕迅的那首《岁月如歌》中也唱着：“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道别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没有机。”或许当有一天，我们的人生足够充盈，海纳百川，也能坦然地面对寻常事，哼起岁月这首寻常歌。

不完美，才是人生。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