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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且只有一条渭河

2018-10-27 17:0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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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干旱的陇西黄土高原。那个地方,一年四季有雨的日子不多,水珍贵,水也陌生。村子挂在山上,山的四周多沟壑,全是雨水像猫爪一样挠出来的。

下雨的日子不多,下大雨的日子更少。但是,真正有大雨时候,很恐怖。黄土稀里哗啦,流水肆意妄为,村口、路边、田埂,随时都有崩塌出现地坑的可能。甚至有些人的庄户周围,也会塌陷、滑坡。

我们村里人恨不得把所有的水都收集起来,水窖、水缸、锅碗瓢盆,能装水的全装满了。村口的涝坝也装得满满的。装不下的水,留不住的水,不听话的水,都走了,而且还带走了村里所有田地的“肥土”。它们全部汇入村下的河沟。河沟小得没有名称,但河沟流向渭河。

渭河(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拍摄)

渭河是一条古老的河流,史家说之前它是黄河的故道,后来由于兰州的地形变化,才把黄河改流向北。渭河从渭源县发源,沿西秦岭一路向东,最后在陕西潼关汇入黄河。渭河在中下游地区,冲击形成大平原,亦称关中平原。关中平原与东北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并称中国四大平原。

状大渭河的水源,北部黄土高原地带和南部秦岭山脉都有,但渭河吸食的泥沙,多来自北部的陇西黄土高原。所以,关中平原是靠吸食千百个我故乡一样的小村庄的“肥土”长大的。中国古语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陇中脆弱的生态环境,不仅保不住肥水,连肥土都经年累月地送给了渭河。所以,陇中和关中血脉相连,根性相系。

单说河流,渭河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河,但它在沿岸孕育了博大精深的文化。渭河搜刮全流域的肥土积于关中,成关中平原。

4万平方公里。关中平原是四大平原中面积最小的一个,但关中平原有着丰饶的历史文化,那里曾是中国13朝古都所在地。由此纵观整个中国历史,渭水流域无疑是中华文明重要的发祥地之一。

在关中南部边缘,秦岭高耸,中国分出南北界限;在关中西部边缘,陇山巍峨,形成了关陇屏障。蜀道难行,关山难越,一度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危途。

在海洋文明没有兴起之前,在全国经济重心相对南移之前,所有的中原帝国,要想在关中长治久安,必须得向西经略。遂有“欲保关中、必固陇右,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的说法。由此,翻越陇坂,是整个华夏文明进程里重要的事件。从秦非子牧马居功“汧渭之汇”,到他的后人横扫六合建立大一统的秦帝国,关陇之地一度占据了中国历史舞台的中央位置。从此,中原汉民族与西域少数民族围绕关山的争夺此消彼长,延续了一千多年。尤其魏晋之后此地形成的“关陇集团”,更是连问鼎长安的各色皇帝都难以左右地存在了500年历史。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贩夫走卒,无数人在古道上往来。今天,310国道、宝天高速公路、宝兰铁路、宝兰客运专线沿着渭河蜿蜒穿梭,巍峨关山不再是横亘于关陇大地之间的屏障。凭借现代通道和交通工具,中国“内地”与西部地区的联系,紧密而高效。

陇山依旧,古时候要翻越陇山,下面几条路不得不行。

渭河峡道,寂廖古通道

渭河贴着秦岭游走,从上游走到陕甘交界地带时,变得左突右奔,越来越急躁。从甘肃麦积区社棠镇一过,陇山硬生生向秦岭抵过来,恨不得完全贴到秦岭身上去,有试图截住渭河去路的冲动。从甘肃社棠到陕西陈仓,秦岭和陇山互不相让地排列,成犬牙交错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长安到西域,要么翻越关山,要么穿越渭河峡谷。

沿着渭河从陕西逆流而上到甘肃,或者从甘肃顺流而下到陕西,有人称之为陈仓峡道。由于秦人从陇右发迹翻越陇山建立秦国,并横扫六合统一大中国,也有研究者将渭河峡谷称之为秦人走廊。这都是很久远的故事了。没有确凿证据,各路史家也是争论不休。

史家窝栈道见证峡道之难

行走渭河峡道,在汛期,我顺流而下,绕着310国道走。七月上游刚发过大水,八月初沿河行走,尽管河道里有明显的痕迹,可河水并不大。提前托老友白峰帮我找了几个向导,他们都是三岔人,三岔古称吴砦,是吴阶、吴璘抗击金人所筑古城。现在只所以叫三岔,是因为此地从古至今确实是交叉地,由此东进可入秦、由此西去能达陇,由此南下即四川。三岔人对吴砦很有感情,听说我要采访吴砦历史文化,镇里的两个民间协会联合接待,一个是书画研究会,一个是文物保护协会。乡镇组建书画研究会的并不多见。

在麦积城里打工的一位老者最先接头,他自号布衣秀才,一路吟诗,一路往微信上发。沿渭河行至史家窝,郭师傅在路边等待。郭是镇里书画研究会会员,也爱写古体诗。他迎我进到新落成的小二楼之家,中堂位置一副挽联格外醒目。落款是某县人大常委会,细问才得知,他的妹妹在人大供职,老母离世不久,妹妹单位的挽幛算是出人头低的标志。

郭师傅要带我去看古栈道。初到他家,之前阴沉沉的天终于憋不住开始下雨了。郭师傅说先吃浆水面,再看栈道,有雨,不能过铁路。我问,不能趟河吗?他说不能,刚发过大水,有危险,修建宝兰复线时中铁公司留下的便桥也被冲毁了,只能上铁路过到河对面。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了他家路边崖下的涛声。渭河在史家窝打一个大漩涡才能流走,所以声响比较大。即便今天河水变少的年月,渭河依然艰险,不能徒涉,那在古代,渭河滔滔白浪激荡,两岸山势危耸,沿河行路得有多难。

郭师傅的家在渭河南岸,距离宝兰复线史家窝隧道十分近。古栈道在渭河北岸。过到河对面,没有宝兰铁路复线的话,基本没指望。形成史家窝的山有千米之高,山脚凸向河心,铁路隧道就从山脚上钻出来。衔接隧道的铁路桥凌空飞架,接近两百米。铁路不准上人,隧道口是一处悬空的高崖,先由梯子登高,在二级台阶处,还要再登高,只能拉着上面垂下来的麻绳登着一根弯曲的铁丝往上爬。这个过程比较惊险。跟着郭师傅的身影,学着他的样子,我们从一个洞口爬上了隧道口的铁路枕木。沿铁路行三百米,脚下的水泥板一米见长,条与条的周围接口处都有缝隙,走在上面能看到游动的河水,忍不住股颤。这么危险,难怪铁路部门禁止闲人上去。不过,郭先生说看管隧道和桥梁的人是自己的亲戚,放心走。好在此刻没有火车经过,否则列车带起的大风会让人更加恐惧。在另一端隧道口下铁路,就到了渭河北岸。

河滩新泥光洁,上面浮着上游漂来的杂物。滩地的花椒树、苹果树,被大水冲倒了许多,岸边的向日葵花开正艳。郭师傅说史家窝现在的漩涡由于修公路给弯道处倾倒了很多垃圾变小了,以前漩涡很大。每次发大水,都能冲下来各种物件,聚在漩涡处半天冲不走,有时候还会冲下来死人。他和村里人打捞过很多次。

沿着河的北岸攀升,远看无路的山坡却有一条小径,不过全在荆棘丛中。郭师傅在前带路,我在后面紧跟。不一阵觉得两腿刺疼,低头一看,只穿了短裤的两条小腿被划出了横七竖八的血印。攀爬已经半小时,郭师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说,真后悔,应该拿个砍刀开路。他只能用手臂拨开荆棘。正午过了,小心会有蛇。郭师傅提醒说。我心头一惊,我可是只穿了短裤啊!赶紧问了句栈道快到了吗?郭说还有一点路。

爬了一道弯弯、一个坡坡,距离河面已经超过一百多米了。在一处凸出的山埂上,出现了一米五左右的石路,靠山的一侧全是人工开凿而成,坡体整齐,经风化,已看不见凿痕。而脚下的路面,有一半是栈道搭建出来的。站在栈道上面,根本看不见栈道下面的结构,只能看见山下河水湍急,一片混沌。栈道只能在河对面看清楚:山体凿洞,插入石条,石条上覆石板,石板上盖土,就成了路。这一处栈道有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楚。地方史料鲜有介绍,当地百姓只说过去的官爷骑马、坐滑竿,由此经过,耀武扬威。

郭师傅说,以前渭河峡谷只有这样的路。公路是在1990年代才修通的。没有修公路以前,村里人赶集、务农,都是走这样的路。他们村和邻村只有两公里的距离,但是都处在峡谷处,互相走动要跨过河,翻越三座山,行走20里。

返回的时候,再次走上铁路桥。看桥的人坐在隧道处的塑料篷布房子里,看到郭师傅,他拿过来一圈麻绳。刚才前面的隧道一个人被碰死了。那就不能让人上桥。是的,上面要求焊死。走到隧道口,我才明白,那根麻绳就是我们刚才上隧道的绳子。看路的人说我们下去以后,他要彻底封死隧道口。违规看栈道,真是好险。

史家窝隧道口上方山崖,也有栈道遗迹,属木栈道,其中一处直径10厘米的圆栈孔保存较好,其余已不太明显。这是后来翻阅资料才得知的。当时郭师傅作为当地人,也没有带我去看,可能意识里那处栈道已经没意义了。郭师傅说修建310国道时,村里毁掉了好几处栈道。

史家窝北岸的栈道,当地人叫 “挂牌处”栈道,因栈道上方有一个佛龛,里面据说供着一块关于栈道修建记录的木牌,故得名。陕西宝鸡文理学院的王岁孝先生对渭河峡谷古栈道有比较详细的考述,他认为“挂牌处”栈道遗迹是渭河峡谷目前发现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处。整个渭河峡道170公里的距离之间,目前能看到的栈道遗迹有史家窝栈道、北峪嘴栈道、麻家湾口栈道、关桃园栈道、板桥栈道以及平套栈道等几处,由西向东分布于渭河峡谷元龙镇至坪头镇之间断续70公里的陡峭崖壁之上。

行路难,筑路更难

渭河峡谷古时候到底有什么样的路?

关于路,真得用鲁迅先生的话才好解释: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

今天,通过渭河峡谷的路很多,有国道,有高速公路,有铁路,有高速铁路。但这些路的历史都不长。最早给渭河峡谷带来便捷的是铁路,建成也不过半个多世纪。而国道修建于1990年代、高速公路修建于2000年代末,高铁是去年才有的事。

在渭河峡谷修路,不管什么类型的路,都很艰难。

先以铁路为例,陇海铁路是中国从江苏连云港通往甘肃兰州的铁路干线,于1905年起动工,经过40余年的分段建设,至1952年全线建成,1953年通车,是贯穿中国东、中、西部最主要的铁路干线。而陇海铁路宝兰段则是陇海铁路线上地质最复杂、环境最恶劣的一段。宝兰段分宝天段和天兰段两个部分。而宝鸡至天水段是整个陇海铁路工程最复杂最艰巨的区段。

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就开始修建宝天铁路,国民党政府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终因质量问题未能正式通车,被讽喻为西北干线上的“盲肠”。

宝鸡至天水铁路全长153公里,沿途穿越隧道126个,桥梁97座、涵洞610多个。几乎每公里平均一个隧道,而涵洞则是每公里多达两个以上。彭德怀率领的解放军19兵团64军和陕西军区部分部队修建宝天铁路,56人殒命河谷,只有6人留下照片,近一半的人连一字半句的生平事迹都没有。

这是生产力相对发达,已经拥有炸药、机械工具的时代,渭河峡谷修路如此困难,那更加久远的古代,在渭河峡谷修路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我们都记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渭河峡道的栈道极其险峻,渭河峡道的道路难行程度亦不亚于蜀道。渭河峡道不止山势险峻,更有湍急河流。古人沿河开路,修栈道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为之的。从天水由西向东沿渭河峡道行进,从史家窝开始,峡谷就越来越险了。除了栈道,其实向东的路更多是山道,基本沿着北岸的山头开劈。

从史家窝看完栈道,赶往吴砦古城,镇里书画研究会和文物保护会的人早早等候了。大家抢着介绍宋金战史,渭河当年是抗金前线,也是分界。南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吴玠、吴璘于宝鸡、凤翔、富平一带抗击金人,不时取得胜利,并收复陇右失地。吴璘为防金国毁约,选择在渭河南岸高地筑城安营扎寨,因此得名吴砦。砦即寨意。公元1168年,吴璘逝于汉中,吴砦守边将士在秦岭南坡松树沟口建立衣冠冢,立“吴将军之墓”碑。

吴氏兄弟筑城抗金之后,吴砦古城保持了繁华。清乾隆22年,即公元1757年,经陕甘总督黄庭桂、甘肃巡抚吴达善和秦州知州商议,奏请朝廷批准,在吴砦设立秦州直隶州三岔分州,即三岔厅,派州判分任,级别高于一般县衙。

大家议定,第二日由熟悉当地情况的一位阴阳先生给我带路,沿渭河古道前往陕西境内。我和“秀才”住在一家回族人开的小旅馆,“秀才”作诗完毕,酣睡自如。梳理完白天的线路,我陷入了思索,渭河峡道的历史地位到底有多大?史料阙如,应该是条条大道通长安。想着想着,失眠了,睡意全无。窗外,月光明亮,街道上,四五只流浪狗撒欢、嬉闹,来回游荡。

山路替补谷道之险

阴阳先生熟知的线路,只是晚近人们频繁通行的路。不过,晚近的路大都循着古人的路。人对自然的征服,都选择最便捷的方式。即使今天的宝兰高铁,也是循着古道而走的,只是多了遇山开隧道,过河架大桥的能耐而已。从吴砦一路下行,过元龙、凤阁岭、拓石、北山峪,国道一直在渭河南岸。一河相隔,分出两省。阴阳说现在河两岸的甘陕农民交流频繁,矛盾比较少。过去,北山的陕西人要来南山砍甘肃人的柴,甘肃人不愿意,动不动就斗争。两村村民一斗,总是两省高官出来协调。

从通洞上北山,在赤沙镇遇到了一位地方文史爱好者,他早年劁猪骟驴,遍行渭河峡道,与甘陕两省农民广交朋友,何处有古道,何处有栈道,他都了如指掌。后来,他通过自学考试,获取了医学大专学历,在镇子上开起了给人看病的诊所。他闲了爱好舞文弄墨,写了不少诗文。听他讲古道,远比二半吊子文人把传说当史料用要真切得多。他的能耐被政府看中了,现在还委以村长重任。接受访问不过一小时,他被求医的人、告状的人叫出去了不止两次。

尽管渭河峡谷个别栈道证明沿河古时候是有通道的。但从葡萄园、凤阁岭、拓石、通洞、赤沙、香泉、六川河、硖石一线,有完整的陆上古道。这条线路正好能替补渭河谷深河急段落难行的问题。

黄河流域是中国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渭河流域是黄河流域重要源流。从一系列考古结果也能得出结论,渭河流域的确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摇篮之一。渭河流域从文明和文化的角度来说,是一个整体。今天探讨渭河峡道的通道意义,完全是出于关山对整个流域的阻隔而言的。早期渭河峡道必然是有人类活动的,这个从考古遗迹可以得到证据,但它的通道意义有多大,就很不好说它的程度了。即便后来的文字记录史,也并不周全。比如秦非子牧马有功受封上邽,后代又迁至“汧渭之会”。《史记-秦本纪》的原话只说“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文公元年,居西垂宫。三年(公元前763年),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汧渭之会。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凭两句话,断定渭河峡道是“秦人走廊”,多少有些附会。毕竟,从陇山以西向陇山以东,可以走渭河峡道,也可以走“关陇大道”。养马的人,翻山远比河畔冒险要快捷。

再后来,见于文字记录的历史应该说更多了,但是关于渭河峡道通道意义的文字并不多。汉使凿空西域,中原帝国与西域民族商贸往来频繁,关陇之间的通道意义才算真正显现出来。其时的路,多指向关陇古道。

再后来,玄奘出使西域,据此书写的《西游记》,提到的地名倒是在渭河峡道能找到印证,但这也不足以证明玄奘出使西域就的确走了渭河峡道。还有杜甫流寓秦州,也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沿河行走的。而诸多唐代边塞诗人的诗作都指向了关陇大道。在中国史籍中,渭河峡道无疑是寂寥的通道。

缺少史料,也并不能否认渭河峡道的通道作用。人类逐水而居,是生存需要。而几千年来关陇大道比渭河峡道更繁荣,只能用渭河峡道的险峻和关陇大道相对易行来做注解。当然,更主要的一点,与人类交通工具的演变有关系。狩猎时期,人必然取直线而行,攀山涉水是常态;骑马的时代,山路更可行;到了赶马车的时期,平路尽管绕弯子,但安全得多。渭河峡道从陕西宝鸡至甘肃天水之间,全长约170多公里。而绕行关陇古道,至少要增加比两倍还要多的路程。

渭水流伐修补宋王宫阙

讨论渭河峡道,不得不提水路。渭河水上并无通船记载,就像黄河不能搞航运一个道理:因为落差过大,谷深浪急。但渭河水上的漂流运输很普遍。在渭河上游武山县滩歌镇,有一块摩崖石刻,记载了政和八年也就是1118年,宋徽宗下诏汴京重修被火烧毁的宣德楼、集英殿,从滩歌镇采伐木料的事。碑文记载:皇帝在政和八年八月下诏书给熙河路之巩州(陇西),命令他们伐木。从碑文上看,知州、县令、镇寨官非常重视,最后选定了沿河的青竹坪为伐木地点。这次伐木从农历九月初二开始,到十二月二十一结束,共109天,计采伐五丈至十丈巨木2370余本(棵)。

大量木料运送的方式,就是依靠渭河水放排伐。

渭河水放伐的行为,直到1970年代,还在继续。史家窝附近一位80多岁的退休老教师告诉我,当地一位公社干部想给家里修房子,从上游买了几十根木料,请当地的伐工放流伐(一根根木料不绑串),结果木料流走不成体系,中途遇卡,十天以后才在下游全部收网。从此以后,渭河再也没出现过流伐。

渭河水现在水量很小,旱季几欲断流。但是1980年代,河水很大。两岸群众全靠渡船渡河。几乎一村一渡口。1960年代,一次渡船倾覆,死了几十人。后来有了吊桥,渡船也就不用了。

国道没有修通以前,从三岔到天水,得走三天。这只是渭河峡道三分之一的距离。离开后,我赶回市里用了不到三个小时。以前的人无法想象今天的我们,今天的我们同样只能猜测故去的他们。

时代变了又变,我们走的其实还是同一条路。

编辑 | 刘成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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