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这样过去了，还好有它帮你珍藏

《秋天的故事》

不知不觉，已经立冬，秋天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秋日的温柔、宁静、辽远，让人流连。当代文学明星克瑙斯高，在四季随笔的第一卷《在秋天》中，为他未出生的女儿介绍这个世界九月到十一月的样子。他以惊人的观察与内省的能力，如炼金师一般，将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事物重又变得崭新、令人惊奇、耐人寻味。

在开篇《致未出生女儿的一封信》中，克瑙斯高这样阐释他的创作意图，“我想向你原原本本地展示我们的世界，展示它此刻的模样：门、地板、水龙头、水槽、厨房窗户下靠墙的花园椅、太阳、水和树木。你会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观察世界，你会形成自己独特的体验，过你自己的生活。我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向你展示这个世界，小家伙，让我的生命变得有意义。”

正文部分摘选自《在秋天》

这就是我在那片院子里干活所获得的经验，做任何事不需要太过谨慎或担心，生命是如此顽强，就像瀑布一样，盲目地往前奔，绿绿的充满生意。有时候很吓人，因为我们虽然也活着，却活在一种受控的情况下，使得我们畏惧朝着太阳盲目狂野杂乱伸展的生活。但那样地活着，往往要比它表面上看起来更美，一种更深邃的美。

《致未出生女儿的一封信》

《秋天的故事》

在漫长而绚丽的夏日过后，一切事物都开始朝秋天迁移。叶子从树上掉落，树木的颜色从绿色变为黄色和棕色，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气息。这感觉真不错。

《石灰》

当牙齿咬破带光泽的薄膜时，果汁流进嘴里，整个口腔充满甜味，这个过程就好像你起初置身于庙宇的庭院里，随后慢慢地朝着最里头的一间屋子移动。事先忙活的工作和那份神秘感，换言之，难以接近的感觉，都增加了快乐的价值。

《苹果》

先是东方的天空亮了起来，黑暗缓缓从田野上消退，当空气中充满了鸟鸣，阳光洒在云层的背面，云朵由灰色变成粉色再变成明亮的白色；与此同时，寥寥几分钟前还是灰黑色的天空变得蔚蓝，第一缕阳光洒满了花园，白昼来临。人们往返于繁琐的工作，阴影起初变得越来越短，随后又越来越长，和地球自转的节奏同步。当我们坐在屋外的苹果树下吃晚饭的时候，空气中充斥着孩子的吵闹声、餐具的叮当声，还有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太阳挂在客房的屋顶上，不再是如火的金黄色，而是披着橙色的外衣，不动声色地燃烧着。

《太阳》

《秋天的故事》

牙齿是完全闭合的，它们排斥一切，反而更接近山川和石头、砾石和沙子构成的矿物世界。……牙齿不会像身体的其余部分一样老化，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这颗牙齿永远十岁。

《牙齿》

对他们而言，这只是所有夜晚中的一个，好像无穷无尽，合在一起便构成了他们的童年。过两三个星期，他们或许还能记得今晚的一些情景，好比说我们晚饭吃的是千层面，但之后便会永远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然而，要知道哪些记忆会保存下来并不总是那么简单。

《黄昏》

⚡

我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比闪电的景色更美，而雷声又总感觉增添了一份生活的意味。水、空气、雨水和云层也一直存在，但它们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致它们的出现从未让我有过任何想法或感觉，不像闪电和雷声那样，只是偶尔昙花一现，在这短暂的一瞬间里，我们对它们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我们对自己、对我们所处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一样。

《闪电》

设想一下，当你走在泥泞的田野上，虽然脚陷入了泥潭，却没有任何东西能钻进鞋子里，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泥土只能在靴子周围打转，脚依旧干干的一尘不染——某种意义上如一种独立主权的宣示。穿着结实又防水的靴子走在沼泽里，或者蹚过小溪的时候，不正是这种独立感赐予了你快乐吗？无懈可击、受到保护、自成独立实体的快乐。啊，是呀，靴子自带的属性所赋予人的幸福恰恰就在于此。

《胶靴》

我们会看到睡眠与远古时代之间的惊人联系，这不仅能追溯到三十万年前出现在非洲大草原上的第一个人类，还可以追溯到四亿年前出现在陆地上的最初的生命形式。而床不再只是从家具店里买来放在卧室里的一件家具，而是所有人都拥有的一条小船，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登上这条船，让它载着我们度过一个个夜晚。

《床》

只有流逝于指缝间的过去，只有没有语言没有思想的东西，才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这就是亲密关系的代价，身在其中却不曾察觉。不知道它就在那儿，等到失去了，才会意识到。

橙黄色的树叶落在房子之间的石头上，柔软又光滑。下雨时，石头会变暗，等雨水干了，又会发出光泽。

《树叶》

麦茬地和秋日的所有风景一样，仿佛会吸收阳光，在暗淡的浅色天空下，显得苍白、潮湿。所有的风景会慢慢收拢，就像各种各样的事件朝同一个方向发展那般——风刮个不停，雨水从空中降落，汽车正朝山坡上驶去，左边是麦茬地，右边是土壤，天空呈灰蓝色，光线稀疏，海面被雾气所笼罩，驾驶员身子前倾，想透过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看得更清楚一些，一只猎鹰展开宽大的翅膀突然俯冲而过——但风景就是风景，驾驶员在几秒钟内体验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生活强度，这不是因为某件事的展开，恰恰相反，是因为事物的聚拢，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随之而来的伤感，被憎恨崇高概念的贡布罗维奇于对微小事物的思考中所化解。

《麦茬地》

当它将头靠向你的胸膛，做出一种全然信赖你的姿势，那一刹那你的心里会爆发出无比美妙的感觉，令人难以抗拒。这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毫无防备面对着的并不是孩童的无助，直击心灵的并非这种无助感，而是它的纯真。因为你知道，这个世界将会给它带来多大的痛苦，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复杂，未来的生活又是何其艰难，你知道未来的它在和错综复杂的社会环境互动时，会发展出一系列的防御机制、回避策略以及自我保护的方法，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所蕴含的内容，有好有坏。所有这一切在婴儿的身上都不存在，它眼中闪耀着的是纯洁无瑕的喜悦，它倚着头的那位成年人，仍旧是它所拥有的最安全的地方。

《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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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为何喜欢独处，独处很棒，能有几个小时完全脱离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远离大大小小的是是非非，抛开所有的要求和期待、欲望和意念，稍过片刻后，这一切都会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行动和反思的空间会随之减少。假如人与人之间的一切互动都能发出声音，那组合起来就会像是一场大合唱，就连眼中最微弱的闪光也会发出十分嘈杂的声音。

《孤独》

曙光永远是事物的开始，就像黄昏永远是事物的结束。我们知道黑暗在几乎所有文化中代表着死亡和邪恶，而光明则象征着生命和美好，日与夜之间的这两个过渡地带便代表了我们被卷入的一出伟大的存在主义戏剧。当我站在花园里，注视着东方破晓的晨光时，我很少会思考这些东西，但这又是必须思考的，因为看到曙光的感觉太好了。黑暗是永恒的规则，光明则是其例外，正如死亡是永恒的规则，生命则是其例外一样。光明和生命是反常的事物，曙光是它们亘古不变的证明。

《曙光》

《秋天的故事》

正是纽扣的约束和管制成就了纽扣自身最大的魅力之处。这种约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源自双手的日常工作，它们慢慢地将纽扣垂直推入衬衫另一侧的小缝里，穿过去后再把它拉直，这样一来，衣服就像是上了锁。通过这项技术，我们既可以将身体藏在衣服后，也可以对自我进行约束。

《纽扣》

外来的保温瓶一旦出现，该家庭的自决权和主权就会受到挑战。你不会把自己的咖啡带到我们家的客厅来吧，不是吗？

《保温瓶》

在抽水马桶里，什么都不能久留，什么都不会散开，一切都应该永远前进。

《马桶》

因为要说敲鼓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静止。敲鼓本身就是一种克制的艺术，需要放弃一切富足，有目的地遵循节俭自律、远离酒精的生活轨迹。在所有的乐器中，鼓是最需要吃苦耐劳的。

《鼓》

不同寻常之事是门艺术，它放大了一瞬间，冲破了时间，创造了一种存在感，在这一瞬间的漩涡里，一切都有了意义。

《猛禽》

《秋日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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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生的时候我将年满四十五岁，这也就意味着我陪伴你的时光不会超过三十年了，最后几年我可能会生病，身体或许会变得很虚弱。等你有孩子了，很有可能我已经不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也挺好的，你会活到未来很远的一个时间，你的孩子则会更远，还有你孩子的孩子。对他们而言，这一切，包括陪伴你成长的房子，还有你的家庭，都会成为模糊不清的概念。但小草依旧鲜绿，天空依旧蔚蓝，从东方升起的太阳依旧会将阳光倾泻在大地上，发出五颜六色的光，世界不会变，只有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会改变。

《致未出生女儿的一封信》

秋日美妙又短暂，这是秋之为秋的魅力。但是太阳照常升起，小草依然会变绿，天空仍旧蔚蓝——世界不会变，我们（或你们）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仍然会在成千上万双眼睛中识别出想要靠近的那双，仍然会以满溢的爱意望向所爱之人的眼底。

而转瞬即逝的秋之景致、经验、情感、心绪，都被克瑙斯高敏锐地捕捉，用闪亮的词语，存留在了这本《在秋天》里。

原标题：《秋天就这样过去了，还好有它帮你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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