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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太宰治之女,她如何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一本本力量之书

2023-11-27 12:3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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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当代重要作家、太宰治之女津岛佑子代表作《光之领地》,中文版首次面世。

很多中文读者知道日本作家太宰治,对他的女儿津岛佑子则不甚了了。但即便顶着这个巨大光环,津岛佑子还是在文学上开辟出了自己的领地,

津岛佑子,1947年出生于日本,她在白百合女子大学就读期间开始文学创作,代表作包括《光之领地》《微笑的狼》《火之山:山猿记》《宠儿》等。曾获得川端康成文学奖、谷崎润一郎奖等许多重量级日本文学奖项,在日本现代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她的不少作品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津岛佑子以男性的“不在场”、人际关系的孤绝及由此带来的生活真相为创作母体,擅长调度女性特有的感受力和视角,熟稔运用幻想与现实交织的手法,来揭示女性命运中难言的困局和独有的生命体验。近期由后浪·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光之领地》是她的代表作。

一岁时失去父亲,由母亲独自抚养成人的津岛佑子,后来也成了单亲妈妈。童年丧父,少年丧兄,中年离异又丧子,这些经历残忍地成就了一个“天生的作家”。

《光之领地》取材于津岛佑子的亲身经历。小说讲述了一名离开丈夫的年轻女子在一年时间里独自抚养年幼女儿的故事。这名处于社会边缘的女性应对起千疮百孔的生活来显得捉襟见肘,工作之余没完没了的家务,噩梦连连的不眠之夜,都令小说中的这名母亲疲惫不堪。邻居抱怨房屋漏水,丈夫不同意离婚,女儿任性发脾气也逐渐发展成每日例行的“狂怒”时刻。她不禁自问:“为什么只有孩子的哭闹可以被容忍?”她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古怪和不负责任……

小说共分12章,每章以光、水等自然意象为标题,精妙运用短篇连载式的创作手法。小说中的生活日常充满了光,时而让人欣慰,时而让人感到危险。

译作选读

这是一间四面都有窗户的屋子。

屋子位于一幢老旧的四层楼房的顶层。在这里,我带着幼小的女儿生活了一年。除了四楼的这间屋子,我们母女还可以独享楼顶的平台。一楼是一家卖相机的商铺,二楼和三楼分别隔成了两部分,租给了一家私营店铺、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和一家手工编织培训机构。那家私营店铺只有夫妇二人,做的是金饰品生意。他们应顾客的要求,把纯金制的徽章镶到盾牌或带框装饰画之类的物品上。只有三楼对着大街的那间屋子,在我入住的那一年里一直空着。有时,女儿夜里睡着后,我会悄悄地走进那间屋子,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从那条缝里眺望有别于四楼的风景,或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踱步,那感觉就像身处无人知晓的密室。

听说在我搬来之前,这幢楼的房东一直住在四楼。这让我茅塞顿开,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为什么只能从四楼的屋子上到楼顶了;楼顶上修的那间宽敞浴室用着倒是挺不错的,我也知道了为什么楼顶的水塔和电视天线的日常管理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事;我还知道为什么夜深人静时,等事务所的人都下班回家了,我必须下到一楼去摇下楼梯口的那道卷帘门。明白了这些以后,自然也就知道了对于住在四楼的我来说,哪些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电影 《我和妈妈最后一年》

这幢四层楼房挂牌出售时,当地有位姓藤野的知名女实业家把它买了下来。我是它更名为“第三藤野楼”后的第一个租户。对专门做房产生意的房东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接手有出租住屋的楼房。因房屋老旧,结构也不同于一般的住宅楼,所以房东很担心屋子租不出去,便把租金定得很低,想先试探一下市场行情。这么偶然的好机会让我碰上了。更巧的是,当时还是我丈夫的那个男人和房东一样,都姓藤野。结果,人们一直误以为住在四楼的我就是房东。

楼梯又窄又陡,爬到顶就是进屋的那扇铝门,铝门对着的是通往逃生楼梯的铁门。由于门前非常狭窄,进屋的时候,必须从楼梯上往下退一个台阶,或者踩在逃生楼梯的踏板上开门。说是逃生楼梯,其实就是一个与地面垂直、被固定在墙上的铁梯子罢了。要是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与其爬那个梯子逃生,抱着女儿滚下楼梯获救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些。

然而,只要打开房门,白天房间里都充满了光亮。进门就是开放式厨房,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板,那红色使屋子越发显得明亮。眼睛习惯了阴暗的楼梯,在进屋的那一瞬间不得不眯起来。

“哇,好暖和呀!真漂亮啊!”

第一次沐浴在这间屋子的阳光下,女儿脱口喊道。她很快就要满三岁了。

“真的很暖和呢。太阳公公,真好啊!”

听我这么说,满屋子撒欢的女儿颇为得意地说:“是啊!妈妈才知道呀?”

阳光,那么充足,让我得以很好地保护了女儿,使她没有因环境的改变而受到影响。我真想拍拍自己的头,自我表扬一下。

紧挨着门口的是一个不足四平方米的小房间,像是储物间。因窗户朝东,清晨的霞光可以射入室内,我将它用作卧室。从这扇窗户望出去,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住宅中晾晒衣服的地方,还有比“第三藤野楼”更矮小的建筑物的楼顶。这一带是国有铁路的站前商业街,没有一幢带院子的房子。晾晒衣服的地方和楼顶上全部摆满了花盆,有的地方还放着折叠式躺椅,从高处望去,经常能看到穿着浴衣的老人躺在上面,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朝南的窗户,除了这个小房间之外,与它并排的开放式厨房和另外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也各有一扇。窗外,越过一处老旧平房的屋顶,可以俯瞰到一条街道,酒吧、烤串店鳞次栉比。街道不宽,车流量却很大,总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西侧,也就是这间狭长屋子的尽头,有一扇对着公交车道的大窗户,夕阳和噪声总是不由分说地涌进屋里来。窗下晃动着人行道上的黑脑袋,清晨,由那些黑脑袋汇成的人群流进车站,傍晚时分又流出车站。另一侧的人行道上,可以看见站在花店前的公交车站等车的人。每当有公交车和卡车经过,四楼的屋子就会晃动起来,震得橱柜里的餐具叮当作响。如果把三岔路和南边的小巷都算上的话,我和女儿搬入的这幢楼可以说正对着一个十字路口。不过,每天总会有那么几次十秒钟左右的寂静,这份寂静是由红灯以及被红灯拦下的车流营造出来的。只是,几乎是在你意识到那份寂静的同时,信号灯就变了,马上会传来风驰电掣般冲过路口的引擎声。那些等候绿灯的车子,总是那么迫不及待。

日剧《母亲》

透过西侧的窗户,可以看见左手边有一大片日式庭院,绿荫环抱,据说那是昔日一位领主的宅邸。虽说只能看到树林的一角,但对我来说,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绿。那抹绿,总会吸引住站在窗前的我。

“那片树林吗?那是布洛涅森林。”

每当家里来客人问起那片树林,我总是这么回答。布洛涅森林是位于巴黎郊外的一片森林,我只知其名。什么“不来梅”啦、什么“佛兰德”啦,就像记童话故事的标题一样记住的森林名字,哪怕只是开玩笑地随口一说,心情也会莫名雀跃起来。

开放式厨房的北侧,依次是储物间、洗手间和通往楼顶的楼梯。洗手间里也有窗户,隔窗能看见车站和电车。女儿很喜欢那扇小窗。

“我家能看见巴士和电车哟,还会摇起来的哦。”

她已经在向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们炫耀了。可刚搬完家没多久,女儿就发烧了,躺了一个多星期。我去图书馆上班时,就把女儿托付给住得很近的独居母亲。我的工作是在广播电视台的工作室里,要么整理节目资料和用过的磁带,要么是给别人办理凭卡借阅手续。每天一下班,我就赶去母亲家,陪女儿待到晚上九点多,再一个人回到住处。如果联系丈夫,他肯定也能帮我,但我宁愿麻烦母亲也不想求他。不,是我不想让他涉足我的新生活,哪怕一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对丈夫再次靠近自己这件事,我是如此恐惧。我害怕自己依赖丈夫。

丈夫劝过我好几次,让我回母亲家住。他说母亲也是一个人,肯定很寂寞,还说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要是能和母亲同住,他就可以放心地和我分开了。

丈夫早已在私营铁路沿线找好了新的住所,准备等那房子一个月后空出来了,就搬进去。

(《光之领地》[日]津岛佑子/著,王燕/译,后浪·贵州人民出版社2023年9月版)

新媒体编辑:傅小平

配图:影视剧照

原标题:《身为太宰治之女,她如何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一本本力量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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